陌久叹了一口气,“我原为他不过同别的戏子一样,趋炎附势,邀宠献媚,现在想想,当时他但凡磕头求个饶,也不至落得这般下场,大夫也说他是个硬xing的人,他替他刮去烂ròu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他疼得昏死过去,也没出一声。”
半月后,商承德醒了,商府上下顿时忙做一团,商老爷和商夫人忙请了巫师、道公在府里设坛作法,chuī牛角,锣鼓而舞,又画了吉shòu凶shòu零shòu贴于屋舍门梁上以驱邪避祟,轰轰烈烈闹了三天。
商承恩去瞧商承德的时候,商承德正靠在chuáng头,秦思敏端着药碗一勺一勺给他喂汤药。
见他进去,商承德挥了挥手,让秦思敏下去,秦思敏收了药碗,将房间让给兄弟俩。
商承恩在chuáng边坐下。
商承德面色苍白,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说话声音透着沙哑,“他……葬在哪儿?”
商承恩眉间微动,并没有说话。
商承德苦苦一笑,连咳了几声,竟将衣襟上染了一片红。
“大哥……”商承恩皱了眉。
“不碍事。”商承德摇摇头,将喉间腥甜咽下,半晌缓了气,道,“是没寻到他么?”商承恩低下头去。
商承德笑了笑,冲他无力地摆摆手,“出去罢,让我静一会。”
合上房门,商承恩转身,秦思敏正立在一旁。
走廊尽头,秦思敏揩了揩眼角,“他没死对不对?”
商承恩面上依旧一派冷清。
秦思敏低头,“那日叔叔同陌久说的话,我在一旁都听到了。”
眼中凝聚的湿润顺着清秀的脸滑下来,“我在嫁过来之前就听说过他们两的事,我知道承德心中只有他,但如今我既已是他的妻,便不得不求叔叔一件事,若那人当真没死,求叔叔莫要让他再出现在承德面前。”
商承恩沉默了半晌,“……嫂子放心。”
商府门前停了一辆马车,陌久同马夫坐在前头,商老爷、商夫人、商承德、秦思敏,连同商府一gān下人皆在门口替商承恩送行。
商夫人不舍地握着二子的手,早红了眼圈,“好好的,非要去那么远。”
“娘,孩儿会寄书信回来的。”商承恩面上难得地露了点柔和。
商夫人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包袱,塞到儿子怀里,“这些衣物带去,军营里那些破棉絮,铁壳一样,若是冻着……”
商夫人哽咽着说不下去,商老爷搂住她,拍了拍商承恩的肩膀,叹气,“多保重吧。”商承恩点点头,目光转向商承德。
秦思敏搀扶着商承德,商承德面上还带着病态的苍白,只是气色已好上许多,“军队不同家里,少不得吃些苦,我已同刘伯父打了招呼,若有什么需要,你只管同他说,有他照应着总好些。”
“大哥,我知道了,你也……多保重。”
商承德虚弱一笑,看了眼马车,缓缓道,“马车虽慢,却比骑马来得安全,路上莫贪急。”
话未说完,已是一阵急促的咳嗽。
商承恩蹙了蹙眉,伸手替他拢了外边的袍子,“大哥,保重。”
说完,转身上了马车。
车夫一扬鞭子,啪地一声,车轮已滚滚地轧过青石板,商夫人攥着手绢低低地呜咽,被商老爷揽进了怀里,商承德拢着衣袍,咳嗽着看着那辆马车愈行愈远。
“咳咳……走吧。”商承德拉紧了衣领,缓缓转身。
秦思敏扶着他转身,商承德却停了脚步,转头又望向那辆马车,久久移不开视线。“怎么了?”秦思敏抬头看他,却见他脸颊滑下一道晶莹。
商承德摇摇头,嘴边一丝孱弱的笑容,“眼睛忽然……酸得厉害。”
却不知,他心心念念之人,此时正在那辆马车之上。一帘之隔,错过了,竟是永远。
道旁绿柳垂丝,随风缓缓摇dàng,马车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浓烟碧柳深处,脑海中忽然浮现初见那人的qíng形。
雕花碧窗,锦绣白袍,那人浅浅回眸。
一眼万年。
第62章 军营
三个月后。
营帐驻扎在距成都和卧龙不远几十公里远的山脚下,背山临水,粮糙充裕。
营盘面积不大,紧簇地聚集了大小几十个营帐,加上总兵、千总、把总以及各大小官管,绿营士兵,共计一千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