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哈哈大笑,笑罢,纷纷往手掌啐了口唾沫,举起铁锹,开始挖土填坑,这样的差事,早点结束也少遭些罪,众人如是想,苏倾池也不例外。
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
如今这qíng形倒也适用,最初被熏得鼻尖发酸,呛咳不已,现下已能坦然面对了。
头顶的太阳火辣辣,光线十足炫目,苏倾池方埋了一个茅沟,身上的衣衫已经汗津津地贴着脊背了,粘腻不堪。
郭甲刚靠近营地后方,远远便瞧见那人单手执着铁锹,空出另一只手揉着腰肩。
毒辣的日头让营地后头的气味愈发浓烈难闻,郭甲站在远处都不免皱眉,对方那样讲究的人,如何消受得了,这一想,脚步便不由加快了。
“倾……苏阳。”郭甲快步走过去,鼻尖萦绕的浓郁气息熏得他额间鼓鼓。
苏倾池闻声转过身,瞧见郭甲,面上一笑,抬袖子擦了把汗,面色因为炎热染了两片轻盈的红晕,“你怎么来了,这样污糟的地方仔细沾了一身臭。”
“这话该我说才是,给我。”郭甲卷了袖子便要夺苏倾池手中的铁锹,“你去一旁歇歇。”
苏倾池伸手阻止了他,“你一个堂堂都司,这里哪是你待的地方,叫人瞧见……”
“他们爱瞧便让他们瞧个够。”郭甲笑道。
苏倾池自是知晓他脾xing的,况且这里人多口杂,再做纠缠总不好,瞧见一旁还有几把铁锹,便道,“若是这样,不若你也凑一分力,让兄弟几个早些jiāo差,如何?”这句如何却是对周围众人所说。
“对——!”
“就是!”
“好——!”
众人挥着铁锹,热血高涨,随即哄然大笑。
苏倾池也跟着笑了起来,明眸皓齿,白净的面颊红晕未退,这一笑,顿时叫人心头一dàng。
“你啊。”郭甲在人不注意的地方抬手轻刮了下苏倾池的鼻子,语气透着十足的宠溺。
苏倾池一愣,未待他反应过来,郭甲已经拿了铁锹,同一群光膀子的汉子顶着烈日,奋力完差,放眼望去,这qíng形竟似极了一群庄稼汉,面朝huáng土背朝天,挥汗如雨。
在骄阳下灼烤了一个时辰,终于jiāo了差,那些军汉,或把辫子盘在头上,或把上衣缠在腰间,或披散着衣衫袒胸露rǔ,一个个扛着拖着铁锹回了营帐。
苏倾池也着实被晒着了,额间颈间全是涔涔细汗,卷了袖子露出纤白的胳膊,一抹,也是湿漉漉一片,天上的日头滚烫,肌肤却沁凉如玉,连着手臂上的汗水都透着一股子凉。
回营的路上,两人并肩走着,中间隔了半臂的距离。
郭甲的脸颊被晒得通红,“我身上的汗臭,仔细熏了你。”
苏倾池转头一笑,“咱们如今可算臭味相投?”
郭甲闻言,扫视一下四周,从他们身边经过的士兵果然都皱着鼻子,远远躲开了,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这样倒也清静了,哈哈……”
苏倾池但笑不语,从腰间取了汗巾子擦了把颈子,见郭甲正望着自己,他略思量,觉得郭甲多少帮了自己的忙,便执了未用过的那头递过去,“你也擦一把?”
郭甲面上笑意更甚,接过去,拿在手中竟舍不得擦。
苏倾池转头看他,无声地询问。
“呵呵,我就怕把这巾子弄脏了。”
“左右不过一块巾子,有什么稀罕,脏了也便脏了,有甚打紧?”
那人已这般说,若是再不擦,便要让那人起疑了,郭甲咧嘴笑了笑,旋即举着巾子小心在脸上沾了几下。
苏倾池一笑,没有言语,却不知郭甲趁他转头,举着巾子在鼻尖,闭目细细嗅了几下。
巾上有一股幽幽的香气,若不是巾子原本的气味,便只会是那人身上的味道。
这头郭甲一片旖旎心思还未收,那头便有人打断了两人的独处,闻声望去,那头冲苏倾池直挥手的正是那个叫葛冰的年轻小兵。
苏倾池对郭甲抱歉一笑,道了句“我过去瞧瞧”便丢下他走了。
郭甲嗟叹不已,那一句“我同你一起去”含在嘴里,又生生咽了下去,方叹息完,忆起手里那人遗忘在自己这里的巾子,心头的抑郁便一扫而空,不由执了那条墨绿刺绣的汗巾凑至鼻尖,又醉心嗅了一遍,随即收入自己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