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人……”
“死了。”商承德叹了口气,“那人并非程府下人,只不过是个纨绔子弟,随父亲去程府谈生意,那làngdàng子早些时候就垂涎程砚卿少年美色,那日根本就是冲着程砚卿去的。”
“程砚秋素来只会吟诗作曲,根本就手无缚jī之力,不过使了劲一推,那人为防,一头栽倒,地上有下人失手打碎的花瓶,没有清理,那làngdàng子就那样后脑着地……”
苏倾池一直未语,此时只轻叹一声,“这事怕不得善终。”
想了想又道,“莫不是有人拿这事做文章?”
商承德眉头微锁,点了点头,“那风流子弟与京城范家倒有些亲戚关系。”
“皇商范家?”苏倾池眉心一跳。
“正是。”
不消商承德多说,苏倾池也知道这范家的背景。
清朝入关之时,战事频繁,局势动dàng,康雍两代多次用兵西北,征讨平叛,康熙三十五年,御驾亲征噶尔丹,兵分数路向叛区进军,由于官吏腐败,导致粮饷亏空,东、西、北三路大军粮饷稽迟,以致兵丁困馁,于是朝廷责成范氏承担采买运粮的任务,范氏不负圣望,组织运输队,采买军粮,供应军需,为出征胜利立下汗马功劳。
而这八大皇商之首的范家,正是商家的宿敌对头。
第32章 回京
这些日子,两人没再门,待商承德将所有事务jiāo代好,两人在扬州城已待了大半月。
这日没再下雪,连绵雪日难得有一日放晴,街头巷尾的积雪开始融化,于是空气也愈发冷冽起来,再过不多久就该到chūn节了。
程砚秋倒是到客栈拜访了他们,也无寒暄,只聊聊数语便告辞了,却留下了一张字据和程砚卿。
只数日未见,程砚秋整个人已憔悴得不成模样,临离去之时捧着程砚卿的脸,足吻了一炷香,那程砚卿倒也难得的安静,他纵然痴傻,却也能察觉出他哥的异常,果然一吻过后,程砚秋抬袖子狠擦了一把脸,决然离去。
程砚卿站在门口望着那背影已是痴了。
程砚秋既杀了人,自然逃不了一场人命官司,可怜程老爷四处脱关系送钱财,又将原本对商家的丝绸供给全部转让给范家,只为保他儿子一条命,却不知他那儿子却主动担起了罪责,又将签字按了手印的字据jiāo给了商承德,一纸将程家旗下的绸缎庄染坊划到了商承德名下,只为在他被流放三千里之后,替他照顾程砚卿,莫要让他受一丝委屈。
可怜一片痴心。
自那之后苏倾池再没见到程砚秋,也不知他是如何拖着受了一百杖责的身子只身踏上流放刑途。
程砚卿依旧每日撒泼耍闹,瞧不出一丝烦恼,每日只需带他出去玩,给他买些零嘴小玩意儿,他便不吵不闹,乖巧听话,只是每天晚上夜深人静之时抱着膝盖坐在chuáng头,低头在被褥上一笔一划反反复复地写着什么,也只有苏倾池知道,他写的不是别的,只“程砚秋”三个字罢了。
外边月色皎洁,如银似水。
“为何每晚都在这里站着?”
苏倾池将视线从房内的痴儿身上移开,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出来透口气。”
商承德看了眼房内,心中不免伤怀。
qíng之一字,最是伤人。
马车轧雪,吱呀作响。
苏倾池望着帘外景象,兀自出神,身旁的程砚卿一身锦衣,身上披着苏倾池的白狐裘袍子,衬得粉雕玉琢,此时正靠在苏倾池怀里睡得香甜。
车厢摇晃,程砚卿手里攥着的栗子糕滚落到车厢内,咕噜噜一声,倒让苏倾池回了神,缓缓转头,正对上商承德的视线,“怎么了,这样看我?”
商承德握了他的手,“你若是有什么事,莫要憋在心里。”
苏倾池微微一愣,随后示意陆青将程砚卿安置睡下,“能有什么事,乏了罢了。”
商承德在苏倾池身边坐下,“你若累了,靠着我睡一会儿,我们还有三日才到京城。”
苏倾池点点头,视线却又转向了窗外,商承德拿了斗篷给他披上,“外头风凉。”
“承德。”苏倾池没有转过头,痴痴地望着窗外,声音飘渺,“若你是程砚秋,你会丢下……”
许久,商承德放开苏倾池,拇指轻轻揩去他嘴角的津液,“我就知道你是为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