蹉跎曲_作者:绯寒樱(21)

2017-04-11 绯寒樱

  他半回了身子淡然道:“雨大风急,姑娘家身子柔弱些,在下能替姑娘挡一点是一点。”

  我一怔:“盟主心肠不是一般的好啊,若那些名门正派人人如此,也不至我黑白两道如此jiāo恶。”他身子一顿:“此次多有仰仗姑娘的地方,照顾姑娘是应该的,在下只是尽些绵薄之力,实在不算什么。”我心qíng不错,便调笑道:“若解了轻鸾君的毒,那便无需照顾我了?”他轻夹马腹,飞霜便小跑起来:“姑娘定要如此解释,我一无他法。”听他口气,似是无可奈何,我心中大乐:杨严尘啊杨严尘,你遇到我可真是倒了大霉了,怕是你平生所见不是温婉良淑的碧玉闺秀,就是舞刀弄枪不让须眉的江湖侠女,哪会见过我这样骄纵难缠的姑娘啊。

  我抿着嘴偷乐,却忘了飞霜急奔之下,难免颠簸,便攥了他的衣衫,缓缓靠近:“坐在后头小女子无处可依,如此……盟主不会介怀吧?”说话间,我的手已探向他腰侧,感受到掌心的肌ròu立时紧绷,我偷笑不已:你不能人道,岂不是跟宫里头的太监差不多?那我也不算吃亏啊。

  他似乎喘了口气:“我竟忘了,姑娘还是坐前头来吧。”说罢就要勒马,我一把攥了他的衣衫:“如此甚好,不必麻烦了。”他僵着不动,良久才道:“那好……委屈姑娘了。”那嗓音低沉,隐在泠泠雨声中,有一种萧瑟,如这秋雨中片片飘落的huáng叶。我渐渐感到,雨虽不大,可细密如针,着实叫人难受。飞霜速度奇快,更显风雨袭人之苦,我紧拢了风氅,却止不住风雨的倾透。我渐渐在他腰间环紧,一股暖意自前胸蔓延至全身,立时,风雨仿佛都被隔在身外,我周身如chūn日般暄和暖熙。他身上似乎有股糙药香气,萦绕在鼻翼间,竟是无比舒慡。我在他背上蹭了又蹭,想找个舒服的位置,他更是僵直不已,我轻轻在他腰间一捏,又若无其事地收手,指尖柔柔勾画。戏弄盟主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他既不出声苛责,那我也没什么好介意的。在旁人看来,我一个未嫁姑娘如此随意依在男人身上,该是多么得惊世骇俗啊。可我自寒去后,什么样的荒唐事qíng没做过,这又算得了什么,只要寒,还在我心里,我的心纯然清净,只为他而留,而这身子,是脏是洁,早已不重要……

  雨势并没有如他所说的渐停渐息,反而绵绵不止,我将包袱拢在身前,本想也取了他的包袱,可又一想,我为何要多管他的事,他有求于我,本就该对我多番照顾的。所以我眼见他搭在马上的包袱淋了个透湿,料想他的人也一样,呵,风雨细密,他不知从哪儿寻了顶竹斗笠戴上,恐怕也是无济于事,不过,他功力如此深厚,这点儿雨算得了什么。我昨夜未曾好眠,眼下便止不住瞌睡连连,我垂首埋在他有些消瘦的背上,不多会儿,便梦寻周公去了。梦中景象竟是初夏时的云来峰,漫山遍野姹紫嫣红,我与寒纵马山间,高声朗笑,他采来一大捧青山野jú,我俯身接过,深深一吸,流香四溢,正待眯眼细细体味,谁料他偷着打我马儿一鞭,我娇唤道:“寒,你好坏啊,竟敢偷袭!”马儿受惊,急奔十丈,待我回转身子,却见他纵马远去,我大惊失色:“寒,你怎么走了,别留下我一个人!寒,别走,别走……”我打马急追,却怎么也追不上,他的身影仿佛落日的余辉,渐行渐远,到最后,星光不再,周遭的一切灰黑黯淡。我眼不能视口不能言,只能在心中呼唤他千百遍:“寒,寒,寒……”我猛然惊醒,耳边依旧是雨滴敲打枝叶的泠泠声,我缓下心,重又阖上眸,心中懊恼不已:我必定又唤寒了,如此三番两次,他怎可能不疑惑呢,没有人会愿意被当作别人,若是我,早就十指沾毒扣了那人的喉咙恶言相bī了,他脾气再好,怕也容不下这样的不敬吧。只是,他不言,我便装作不知,紧了紧手,触及的是一片濡湿,我低叹口气,还是扯了风氅环上去,知道无甚益处,也算对得起他的好意了。一路醒醒睡睡,倒也过得很快,只是,我渐渐发觉,这雨,午时未停,申时未停,到了酉时,依然没有停,耳边开始传来他低低的咳嗽,在这悄无声息的官道上显得那般刺耳。我拧眉细思:这便咳嗽了?是内伤未愈还是叫雨淋的?我贴近一探,他身子有些寒,却又隐隐有股热力,难道是……不,不,我摇头,他功力那样深,怎可能轻易便染了风寒,练武之人若是如此体弱多病,岂不是传为笑柄?一路没有城镇,没有人家,我又开始烦躁不安了,心道:在这鬼天气上路,真亏你想得出来!稍时少不得说你几句。好不容易在亥时寻到间废弃的破庙,我急急下马,躲了进去,胡乱寻了些gān枝点上火,我心中安定,便扯开系带一瞧,风氅闭不透水,我的绡衣竟然半点未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