蹉跎曲_作者:绯寒樱(22)

2017-04-11 绯寒樱

  待他牵马进来,我立刻发难:“你到底懂不懂天象,竟说雨势午时便止,可现在呢,还在下个不停!”我怒目圆瞪,口气不善。他轻轻摇了摇头,蹲下身子拾了些gān糙喂给飞霜,瞧他那模样,浑身上下只有后背尚gān,湿漉漉的衣衫紧贴在身上更显消瘦单薄,我一呆,更是气恼,大步上前喝道:“你不懂还乱说什么,害得本姑娘一直垂头缩着,身子都不利落了!”他仰起脸,被水浸湿的黑发在额前凝成几缕,咧开嘴,努力露出一丝微笑:“我瞧姑娘那坐立不安的模样,料想必定是急着赶路,却碍于雨势不能成行,我那样说,只是想除去姑娘的顾虑而已。”

  “你!真是多事!”我也不好骂他,人家毕竟是在为我考虑,我蹲下身子说道:“我来喂飞霜吧,你去将火点旺些。”他没动,我正待发火,伸手一推他的肩头,“喂!”,触及那透湿的衣衫之下却是火热无比,我一惊,仔细瞧他,只见两颊绯红yù染,双目yù闭未闭,似乎十分疲倦,便惊道:“你发烧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这个样子,我们明日如何上路?”他一颤:“无妨,明日便会好转,不会耽搁姑娘上路的。”说罢一阵猛咳。

  我翻了个白眼,这人身子怎的如此差,这样一来岂不更误了时辰?我没好气地嘟囔了句:“真是麻烦。”他撑不住颓然而坐,失神的双眼茫然望向我的方向:“在下,确是个麻烦鬼。”

  你也知道啊,我暗自嘀咕,转首寻觅起来,幸好庙中尚有不少旅人留下的树枝柴糙,足够我们这一夜了。我细心收拾了一番,将火点得旺旺的,便坐在铺好的gān糙堆上烤火。他斜靠在一边,离火堆甚远,发带已散,满头湿发垂在肩头,更是一副病弱书生样,我瞪着他:“怎么不知道离火近点,难道要本姑娘去请你吗?”他半睁开眼,似乎已昏然yù睡,待到颤颤巍巍挪至跟前,我的耐心也用完了,一把将他扯至糙堆上丢下。他的衣裳尽湿,如此穿在身上更是雪上加霜,我想都没想便开始解他腰间衣带,他一把扣住我的手,我耐着xing子道:“你的衣裳要烘gān,否则风寒好不了的。”我又指了指他的包袱:“差不多都湿透了,要穿么?”他依然不放手,我恼火不已:“怕我乘人之危么?哼,本姑娘虽不是好人,却也不是宵小之徒!”他撇过脸:“不是,我,我是男子,如何能……”我一呆,竟忘了那些名门正派最讲究男女大妨了,不由轻笑道:“我是女子,都不在意,你又计较什么,再说我也没把你当男人看。”最后那句我虽是低声说出,却也知晓他字字听了进去,眼底又泛起幽幽暗cháo。我扯着他的衣带固执不动,他还是不肯松手。“你有什么好法子?难道你还想用内力将衣裳烘gān?快松手!”我一瞪,他垂眸还是松开了。

  雁过南云

  我摇摇头,早这样不就好了,何苦费那么大劲。他闭着眼,似乎任我摆布,脸颊绯红,看来烧得不轻啊。我褪了他的长衫,索xing连中衣也扒了下来,好歹留了裤子。他身子轻颤,我暗笑不已,刚想数落几句,却在他胸口瞧见一个清晰的掌印,我脑中jīng光闪过,探手一摸,啧啧,掌力着实浑厚啊,印在苍白的肌肤上更显青乌黯淡。我试探着问了句:“这是怎么回事?”他微微睁眼:“三个月前被些西番僧人伏击,一直未好……”我抚了抚下颚,竟有些说不出的欣喜:“那番僧能打伤你,想来年纪也不小了,否则怎会有如此高深的功力?”他蜷着身子咳了几声:“是集了三人之力……”“哦?那你真是内伤未愈?”我咬着下唇等待他的回答。他转头望我,目光竟如纯真小儿般清澈见底:“掌印未消,自然内伤未愈。”

  我心中了然,他被番僧伏击之事记得师父曾经提过,后来他上天氤阁,又是大耗体力,这几日路上劳顿,他又没怎么吃东西,身子怎么能好。一时间,我心跳急速,难道这样的机会竟会被我碰上?可是,好歹他也是个盟主,不但武功比我不知高深多少,心机城府恐怕也不是我这么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子能比的,方才他这般老实地将重伤之事相告,里面难道不会有什么问题么?

  我脑中思绪纷乱,一抬眼见他仍是那般望着我,柔光脉脉,仿佛涟溪之水,清浅dàng漾。我定了定神,说道:“你重伤未愈就离开梅鸿楼,独自一人来危山寻我师伯,就不担心魔域的人找你麻烦?毕竟,大家都盼着你死呢。还有你们白道的人,难道真的人人都如表面那般拥戴你这个盟主吗?”我语气森然,不怀好意。他嘴角一勾,却咳个不停,我猛翻白眼,只得将刚烘gān的风氅丢到他身上:“真没见过如此体弱多病的男人。”他仓促一笑,道了声多谢,费力地支起身子:“轻鸾君所中之毒诡秘凶险,世上恐怕只有邪医连秦才可医治,天氤阁的规矩又那般苛严,连你们魔域的人也必须遵守。扩云山远在西垂,往来不便,何况这也是我白道的过失,理当由我当面致歉。我也早知危山之险,远胜华山,况且山间道路曲折回环、机关甚多,古往今来死于山中的不可计数,我也断断不愿同道中人有所损伤,这才亲往。原以为会有几番波折,可谁料,上天叫我遇上了姑娘,实在是……太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