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外除了来来往往搬行李的侍人,还有如铜墙铁壁守着的数十名侍卫,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仪华不会驳了朱棣的意。她恭敬温婉的道了一声谢,方将手jiāo给朱棣,款款下车。
脚下立稳,仪华立即抽出手,要向朱棣行礼。
手方抽出半寸,朱棣已重新握进手里,隐在仪华的广袖下,免礼道:“你身子不便,不用行礼。”
仪华既已决心斩断念想,对于这种过于亲密的动作,她自是异常排斥。可任凭她怎么使劲抽出,却没有半点松动,而她又不敢引起太大的动静,索xing也不去挣脱了,移步与朱棣并肩而立,含笑看着陈妈妈和熙儿下车。
熙儿活泼好动,用老人家常说的话,就是一只上蹿下跳的泼猴,一刻也安静不得。打跟徐增寿学起武艺,更是停不下来,见了石阶也不老实走,就一阶两阶的跳。陈妈妈怕熙儿下马车也跳,在朱棣面前失了礼数,紧抓住熙儿的手不放,没想到熙儿却是规规矩矩的下马车。
“参见父王。”一下马车,立马挣开陈妈妈的手,跑到朱棣的面前拜了一个跪拜大礼。
仪华看得瞠目结舌,她以为熙儿就行个拱手礼,何尝有这般郑重其事行礼的时候?
“起来。”朱棣也觉诧异,随即眼里却掠过一丝笑意。
依言,熙儿小小的身板利落起立,眼睛在父母身上溜了一转,停在朱棣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来。
仪华看着儿子言行不似住常,心里估摸他又要做什么,正要出声打断,熙儿已经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朱棣的腿,仰起头,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朱棣,咧嘴一笑,道:“父王,舅父说名师出高徒,我是舅父的高徒,您下次打战带上熙儿吧。”尾音未消,想起徐增寿,忙又道:“还有舅父,也带上舅父吧!”
朱棣先以为熙儿好奇的看他,以为是熙儿对他的孺慕之qíng,这会儿一听竟是这样的请求,微错愕了一瞬,旋即放开仪华的手,将熙儿一把举了起来,脸上再绷不住了,已是朗声大笑:“好,可得先考量一翻你舅甥二人的本领才行。”
说着,朱棣很自然的转头,看向仪华,笑意从眼里溢出,溢至眼角眉梢,刚硬的面庞似乎有温润的神色。他含笑道:“本王就知你三弟一直记着这事,不过当了朱高熙骑she师傅半年,就让他给拐了去,我们的小儿子是不能再认他当师傅。”
朱棣在军中颇有贤勇之名,又不吝惜身份与众将士结jiāo,但他到底是霸主一方的藩王,统率燕山大军,平时在众人面前难免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犹是北征大获全胜以后,人越发内敛沉稳;此时单不说他慈父一面,就是对妻子的温声细语,已听得一gān营中将士愣了愣。
仪华却觉不自在,好在毡帽纱帷遮着,也看不出什么。
“王爷,道衍大师他可已进了庄子,怎不见他?”不yù按朱棣仿若无事人一般的括,仪华转移话题道。
朱棣笑容淡了下来,放了熙儿,语气平常道:“这个院子只有两进,道衍大师住下多有不便,本王就安排了他住在数里之外的营中。”
仪华听完心中一动,却什么也不说,只是淡淡的“恩”了一声。
仪华的冷淡,朱棣视若无睹,看了一眼正上灯的院落,忽的又暗中攥住仪华的手,面上只作搀扶,道:“也快一更了,晚饭还没用,你药也没喝,进屋吧。”说着吩咐了一句看好熙儿,便不容拒绝的搀着仪华进院子。
众人目光之下,两人并肩而行,这是不曾有的。
仪华侧目,隔着一缕薄纱望去,朱棣神色自若,好似这一切再正常不过。
而她却愈发不解,亦不懂——朱棣这样一反常态,究竟想做什么?
第211章 酒馆(上)
入伏以后,一日比一日热了,仪华身子也渐渐显了出来,毕竟到七月间,她是五个月的身子了。
那阵子,朱棣是极忙的。因为乃儿不花麾下万众,要内附在他燕军下,从以前的敌对军,到如今的同袍战友,是需要诸多磨合;而且朱棣一贯谨慎多疑,对于依附他的蒙古军,是不能完全信任,自要多加留心;再则燕军大获全胜而归,又得了今上赏赐军饷,众将士难免自傲,军心涣散。于是,朱棣不得不花更多jīng力在军务上,日日cao练军队,务求戒骄戒躁。
所以,朱棣空闲的时间,其实根少。但每日里,在仪华喝药的时间,他总会适时的出现。起初,仪华对此十分抗拒,何奈拧不过朱棣qiáng势,又见他只是者她服了药,就自行离开或陪着熙儿,并不与她亲近,慢慢地也就由了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