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微讶的看他,心中默默咀嚼他话里的意思,却是好一会也没开口。
林培之不再理她,只漫步往园内行去,荼蘼下意识垂首,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在往前行,是一片其红似火的枫林。那红枫映着秋日明灿的阳光,显出格外的光彩。斜映在林培之白皙的面部肌肤上,竟透出一份异样的红,而他沉黑的瞳眸似也被这份光彩印染出了一丝红光,冷峻之中,透着一股奇异的妖艳。
林培之忽而停下了脚步,荼蘼一个刹不住脚,几乎撞在他背上。
他伸出手来,握住她的肩,稳住她的身形,且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只是将他这些年来私下的一些所为拿给皇兄看看而已!如果你是在为他担心,那却大可不必。因为皇兄命不久矣!在这个时候。他若得知真相,只会顺水推舟而绝非冒然行事,胡乱打压!”
承平帝在国事上从来不是个果断之人,故而他一定会好好权衡利弊,在确定自己已无力扭转乾坤后,他也只有选择顺其自然,一来可保国祚,二来,亦不致陷林垣掣于险境。这一点,荼蘼自然能够想得通。至于林垣驰,她更不会意外。毕竟,天下多数事儿,如果重来一次,会比第一次要来的更简单的多。而作为原先的优胜者,林垣驰本就占据着绝对的上风。
“那你呢?”她问:“你如今是怎么打算的?”有意无意的,她避开了林培之的责问。
林培之回头看了她一眼,淡然道:“我原就无心于此,他占不占上风,于我何gān?我所想要的,只是皇兄让我带你一同离开而已!皇兄不是蠢人,到了这个地步。他不会作出任何不智之事,所以,他一定会在近期,在事qíng还没完全失控之时让我离开……”
顿了一顿后,他冷静的看着荼蘼,缓缓问道:“荼蘼,如今我只问你,你是愿意继续留在京城,还是同我一道启程往南渊岛去?”这是第一次,他如此gān脆明白的问这个问题。
荼蘼咬了下唇,这个问题于她,原是根本无需选择的。只是他忽然问起这个,总是让她有些窘迫。轻声道:“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我以为你早知道我会选择什么!”
林培之微微仰首,任明媚的秋阳毫无遮掩的落在他清俊的面容上:“我原以为我是知道的,但如今已不再那么确定!”顿了一顿后,他又道:“荼蘼,你关心垣驰。而且……我最近忽然发现,你对他,似乎有种不寻常的排斥……”
最后的几句,他说的很是艰辛,却还是清清楚楚的说了出来。
因为不寻常,所以其中必有隐qíng。
荼蘼默然,过了许久,她才轻声道:“我没法解释这些……”她是真没法解释这些,她也无法对任何人说出自己之所以既排斥林垣驰又无法真正丢开他的理由。因为即使她说出真实的理由,只怕林培之也不能相信。或者说,即使他能相信,但他真能接受这个真相么?
接受自己想娶的女子曾为人妇。曾为皇后,然后在服毒身亡后莫名的重生而最荒谬的是,她从前的丈夫,居然也因莫名的理由而随她一道重生,且如今就活生生的站在他的眼前,而他们两人却正为了她而争斗不休这个事实,这个真相,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而不能置信,更遑论是他林培之静静看她,看了许久许久,才叹了口气,别过头去,他从一侧的枫树枝头摘下一片枫叶,枫叶的品相很是完整,脉络分明而清晰,颜色更是艳红似血:“其实,我大乾皇室一直都有一支不为人知的yīn暗力量。父皇临终之时,最放心不下的人便是我,于是他暗暗将这股力量一分为二,并将其中较qiáng的一支jiāo给了母妃,另一支,他jiāo给了皇兄……”
“这些人,有一些随同母妃与我去了南渊岛。而另一些,却一直留在京城……”
“正因如此,所以我虽然并不如何关心朝中局势,却依然可以在短短的十数日里头将垣驰这么些年做的大部分事qíng打听出来。”林培之笑笑:“以我手中的那支秘密力量来调查对我绝无戒心到令我吃惊的垣驰,真是出奇的容易,容易到让我都不敢相信……”
荼蘼轻轻点了下头,从前的经历固然是一种极宝贵的经验,但同时也会成为一个盲点,让人不自觉的便将从前不曾发生的事qíng在不知不觉中忽略掉。前世之时,林培之不在京城,也从未参与过夺嫡之事。因此林垣驰自然不会对他有多少提防。像从前一样,他将太多的jīng力放在了林垣掣及王皇后所出二子的身上,反而忽略了林培之这个潜在也最qiáng劲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