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yīn雨霏霏,这样的天气,实在让荼蘼提不起多少兴致来。即便这一天,是季煊与段夫人奉旨入宫探望她的日子。荼蘼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足踝,昨儿明明已好了许多的足踝,因着今儿的雨,又重新开始疼痛起来。
她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神色怅怅。紫月见她神色yīn郁,全无欣然之色,不免诧异,因诧异问道:“过不了一刻,老爷与夫人就要入宫探视小姐,怎么小姐看着却不甚高兴?”
荼蘼淡淡一笑:“我只是在想,雷霆雨露,莫非天恩。皇上虽为天子,毕竟也还不是天!”虽然事实如此,但这话从她口中道来,却还是显得有些大逆不道。紫月乍闻此言,不觉打了个冷战,下意识的四顾一眼,确定房中只有自己与红英二人,这才放下心来。
“小姐,这话可是不能乱说的呢!”她胆战心惊道。
一边的红英安静的为荼蘼盛了一碗粥,放在她的面前,神态自若,仿佛压根没有听见。
荼蘼笑了一下,这些日子的相处,已让她愈来愈了解自己身边的这两个宫女,也因而愈发的喜欢她们。只是可惜自己无福,不能将她们长留身边。
“回头我给你们两人一封信,你们切记将信收好,将来如有变故,便持信去寻肃亲王!”她忽而开口,百无聊赖的说道。紫月、红英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惊。
荼蘼并无多加解释的意思,只摆了摆手:“都坐罢!”
紫月张了张口,却在红英的示意之下,没有将话说出。二人默默坐下,陪荼蘼一道用了早点。辰时刚过,便有小太监过来禀知,说是季煊与段夫人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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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自偏殿回来,在自己房内坐了许久,也还是一句话没说。因段夫人是与季煊同来的,因此她并没在自己所居之处见父母,而是去了昭德殿西面的一座偏殿。
这次来宫里,季煊夫妇带了慧芝与明秀两个同行。因天气渐冷,虽知宫中甚么也不会缺,却还是带了不少物事来。慧芝不好与荼蘼多说甚么,便将紫月唤在一边,一件一件的指点着,详细同紫月说了一回。紫月听得连连点头,将她所言一一记在心头。
偏殿里头自有宫中之人,故而说话并不方便。段夫人虽有心想说甚么,但碍于一边之人,也只能淡淡的问几句。季煊更是不便说话,只深深看了女儿一眼。荼蘼想着家人,心中不觉一阵发涩。三人说了几句话后,季煊夫妇也只得放下给女儿带的东西,离宫去了。
荼蘼正发愣间,鼻际却忽而嗅到一股熟悉的清甜味道,她微讶的看了一眼,却是紫月默不作声的送了一盏杏仁茶来。荼蘼这才恍然记起,今儿段夫人来时,曾给自己带了些杏仁茶粉。清平侯府一门皆对杏仁茶qíng有独钟,偏这东西做时颇耗时间,因此家中一贯都备着杏仁茶的茶粉。平日以茶粉冲泡,再加以调料,滋味倒也不算差。
荼蘼接过杏仁茶,拿了瓷勺尝了一口,却觉紫月的手艺倒也并不比月屏差到哪儿。
对紫月笑了一笑,她问道:“你以前可曾做过这个?”
紫月抿嘴一笑,答道:“是小姐家里刚送来的,我不过是按着慧芝姐姐的吩咐行事罢了!”
荼蘼了然的点头,便道:“她们送的想必有多,你与红英两个也尝尝罢!虽不是甚么稀罕物儿,但秋日气躁,吃它倒也颇多好处!”
紫月答应了一声,看荼蘼面上略现笑意,便又趁势笑道:“说起来,我们小时也吃过这个。那时人还小,爹娘也都还在,逢时过节,偶尔入京来走走,见着街上有叫卖这个的,我爹也曾买来给我们姊妹喝过……”她说到自己的父母,面上不禁现出孺慕之色。
荼蘼听了这话,却不觉来了兴致,因问道:“京里街头竟有这个卖么?”她在京中少有出门,便偶尔出门一回,也大都有兄长陪伴,自然不会有机会去发现这些。
紫月点头道:“可不是,只是街头的寻常之物比之小姐家中做的,自是多有不如。不过那时节,我们姊妹喝了那个,却觉比甚么都要好得多呢!”
荼蘼手中的瓷勺在碗中轻轻划了一下,有些羡慕道:“你虽是这么说,但我还是很想去尝尝呢!只是不知能不能有这个机会!”说着这话的时候,她忍不住的便叹了口气。
紫月嘴唇微动,终究没能说出话来。她们姊妹二人父母亡后便即入了宫,宫中虽是衣食无忧,但宫墙之内,全无自由,且宫廷险恶,实非安身立命的所在。荼蘼见她那副yù言又止的模样,不禁一笑,低头很快吃完碗内的杏仁茶,将碗递回给紫月:“你去罢!再冲两碗,同红英两个一道尝尝,想来你们也有好一阵子没吃过这个了!”宫中自然是不缺杏仁茶这一类东西的,但类似紫月、红英这样的普通宫女要想吃到这个,只怕仍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