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江原回来,我低声问:“联系到程将军没有?”
江原边换衣服边道:“没有,不过联系到他手下的一名副将,虽然人数不多,不过勉qiáng可以充充门面。”
“莘阐买了一百匹马,正在那边的帐里等你。”
江原听说,顺手敲我的额头:“知道了!”他哼一声,把玉带系在腰间,提着龙鳞剑出帐。
我跟出去,走到莘阐帐外,悄悄向里望了一望,只见莘阐正在帐中来回踱步,看上去有些焦虑。我想起日间燕飞所述,心道他不是在害怕自己被江原这“悍妇”看上罢?不觉嗤笑出声。
江原冷冷踩我一脚,掀帘进帐。莘阐抬头见到江原,猛然定住脚步,表qíng一时迷惑。江原朝他微微一抱拳,表qíng平静:“莘大人,久等了。”
莘阐似乎还被江原头上金冠晃得摸不着头绪,迟疑地回礼道:“敢问尊驾何人?”
江原对我微一抬手,我装作会意地朝帐外道:“商机如战机,所有人退出五十步外!”
转头再看,江原已经坐在桌边,又邀莘阐就坐,不慌不忙笑道:“在下姓江,名原。”
莘阐脸上的表qíng已经不能用吃惊来形容,他似乎正在努力思索“江原”这两个字的含义,过了许久才有所反应,异常严肃道:“尊驾,难道不是林先生的夫人?”
江原微微一笑,显得颇有风度:“小小玩笑,暂避耳目而已。”
莘阐单腿起身,按剑挪后一步:“既然是魏国太子,为何潜入蜀川,又扮作马商欺瞒本官?”
江原还是不慌不忙,给他倒茶:“莘大人不必激动,我只是代表魏国,想与你谈一笔生意。”
莘阐愈加警惕:“我区区一个郡守,怎么配与魏国谈生意?太子殿下恐怕是找错了人。
江原笑道:“生意有大有小,必是莘大人谈得起的。我先有一言相问,假若魏国不久接手蜀川,莘大人对我国有何期许?”莘阐听得大惊,正待拔剑而起,江原微微抬眼,淡然道,“此间没有外人,莘大人不必作此姿态,实言相告又何妨?”
莘阐表qíng僵硬许久,手慢慢离开剑柄:“此话何意?魏国何来接掌蜀川之说?”
江原轻松地笑:“蜀川在南越已宛如弃子,不过早晚之事。刘禄身死,南越露出狰狞面目,再无耐心对蜀中作安抚之态;凌王弃国,愿意将蜀地百姓视为国人,jīng心治理蜀川的人从此不在。只余下罗厉之流作威作福,太子赵誊为弥补江南损失搜刮蜀地民脂。一旦天下形势有变,难说越国朝中不会拿蜀川做jiāo易,到时莘大人便不是谈生意的主角,而是待沽的货品了。”
莘阐或许没想到江原开口便如此直接,面色微变,也直言相问:“那么魏国是要将蜀川当做货物争取了?既然如此,何不直接去找南越朝廷开价?”
江原大笑起来:“看来莘大人误会了。诚如你言,魏国若如此看待蜀川,何必还来此地大费周折?”他肃然直起上身,正视莘阐的眼睛,“我父一代雄主,有统并四海之志,造福万民之心。昔日不得已臣服南越,数十年卧薪尝胆,今朝厚积薄发,西并北赵,天下瞩目。并赵之后,我国将北赵九郡一视同仁,非但仍旧重用北赵旧臣,还念及当地百姓战乱之苦,免除徭役、减免赋税,与南越之对蜀川何止天壤之别?”
我见莘阐神色还有怀疑,在一旁慢慢补充:“北赵所有皇亲贵戚,归降后虽不能享奢靡生活,却由魏国朝廷专划一处田地供他们自食其力,只是派几名地方官员稍加管理罢了,与南越当初杀尽刘氏族人,囚禁刘禄完全不同。”说着笑了一笑,“不知莘大人听说了没有?北赵嫡系皇族陈显,现为太子独子秦王之师,随秦王治理关中已近一年。此等心胸,南越有哪一个当权者可以相比?当初刘氏对外屈膝,对内猜忌,莘氏弃暗投明,方保得一方百姓安宁。如今南越对蜀人背信弃义,朝中暗无天日,难道不该是莘氏重新考虑立场的时候?”
莘阐神qíng一震,缓缓转向我:“尊驾胆大善言,竟将莘某完全蒙蔽,轻易坠入此境,若不知你真实身份,实乃平生憾事。”
我淡淡道:“身份算什么?譬如蜀川刘氏,昨日金尊玉贵,不过转眼云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