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原没有随大军走到安营处,先在上游渡江去了合肥,以理顺江德走后许多军务,整合一下主水军。
我跟于景庭登上高处了望姑孰,这是大江南岸拱卫建康最后的一座重镇,赵誊也深知要害,兵力之重几乎与对岸历阳不相上。于景庭看着眼前的东梁山问道:“东梁山是姑孰屏障,越军在此地布置了不少兵力,看来不易轻取。”
“嗯,此山东西绵延,正在陆路要冲之地,若不qiáng攻则只能绕路而行,可是若再绕路,还须再攻下南面几座城池才行。大军已经疲敝,只能一鼓作气,我担心绕路导致士气衰败,与qiáng攻所受损失不相上下。”
于景庭点点头:“殿下是打算将这余万有生兵全都赌上么?”
我低头:“从蜀川、襄阳再到长沙、九江他们已经走过了大半个南越,就把姑孰当做最后一处战场罢,生还便有富贵。看他们有没有这个命?”
于景庭淡淡一笑:“殿下,胜利在望,就没有别的感想么?”
我也笑笑:“我想起一个人,他在身边顾我很多年,家乡就在姑孰。”
“谁?难道是过去殿下府中那位虽然姓严,但分慈祥的老者?”
“嗯。”我微微动容,“听说我离开凌府不久,他就告老还乡了,现在来到姑孰附近,突然很想他。就不知道他还肯不肯认我?”
于景庭立刻道:“殿下若想去,不如我去安排几个人,让殿下乔装进去,见一见老人家?”
“于兄!”我拉住他,“算了,开战在即,见面徒增烦恼,不如等到城破……”
于景的视线在我脸上久久停:“好,得胜之后,我陪殿下去!”
我不觉有些感动:“于兄,与你一起,总觉得上天还是对我太好。”
于景庭笑道:“殿下当初劝说我时,何等大义凛然,却原来都是骗人么?”我一愣,正yù开口,他又正色道,“能与殿下同担骂名,我求之不得。”我和他相视片刻,都不觉笑起来,携手下了山坡,骑马回营。
回营后一同看传来的军报,分析镇守姑孰的越军将会如何应对时,于景庭似有些不经意地道:“宋然的举动,怎么看都有些孤注一掷的意思,以他的谨慎沉稳,怎么会容许自己没有退路?”
我并不抬头:“他本来便不想为赵誊效力,也许为郑氏翻案之后,突然没了方向。听说他被我那一剑伤得不轻,正在江夏城中休养,大概此后就会与宋师承一起领兵罢。无所谓,将来南越灭后,任何人都不会有退路。”
于景庭微微沉吟:“殿下此话不假。”便不再多提。
奉命守姑孰的窦士德是霍信部下,他似乎早有准备,得知魏军压境并未有太大的调兵举动,只是将通向姑孰的东梁山各处关口都严密封锁起来。姑孰乃是建康西面最后的屏障,双方都知道此地的重要xing,我几天中召集众将商议多次,最终决定让裴潜担任先锋,试探xing地进攻一下。
果然不久,裴潜军前斥候即来禀报:“东梁山有变,越军将姑孰城中以及城外村中居住的许多百姓驱赶到关口之外聚集,裴将军不得不停止行军,请示殿下如何处置!”
我十分惊异,望了于景庭一眼,他也皱眉表示不解:“从来只有驱赶敌方百姓前去叫关,bī迫守关者开关的。越军反其道而行之,驱逐南越百姓出关却是为何?难道他们竟期望用这些百姓抵挡住魏军进攻?这种做法真是闻所未闻。”
我咬住唇角,一拳砸在桌上,吐字却沉重缓慢:“于兄,或许真的如你所言,他们就是要用这种方式阻拦魏军。霍信深知我刚刚水淹长沙,不可能在临近建康时继续采用灭城之策。长沙本来只是特例,假若我再动了这些姑孰百姓,在民间激起的滔天怨恨和恐惧都将无法平息,不但南越军队,连手无寸铁的百姓也会拼死相搏。那时必将陷入旷日相持,这是我最不愿见到的结果。”
于景庭一叹,低头翻他的兵书:“那该如何?难道要将那些百姓一个一个接收劝走么?如果他们是被越军qiáng行驱逐出关那还好说,但这些百姓很有可能是被越军煽动,自愿以血ròu之躯抗争魏军的刀矟,除非以武力驱逐,只怕不会轻易让出道路。”
我思索片刻,站起来对斥候道:“传令裴将军,不得伤到百姓分毫,军队原地等待,既不要退,也不要进!”等那斥候出帐,却叫来贴身一名护卫,jiāo给他一枚令牌,小声叮嘱,“你去密会裴将军,叫他立刻在那些关外百姓中散布消息,就说长沙之难并非魏军本意,都乃受赵彦bī迫所致,只要赶走赵彦,令他无法指挥军队,魏军自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