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当初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飞升了,原来只是闭关?”胡三太奶道,“胡huáng常莽四族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身边不还收了个莽家的小辈?为何要qiáng抢胡家宝物,莫非真要与我等家仙撕破脸皮?”
胡三太爷心生疑窦:“事qíng没那么简单,怕是另有隐qíng。”
“是极是极!”胡长庆接口道,“想必另有隐qíng,指不定还有什么针对家仙的yīn谋。不过我委实不清楚,这个凡人——”他伸手一指地上的封师雨,“与那道士身边的长虫有些jiāoqíng,估计晓得一些其中隐秘,不如请太爷太奶出手,将他救醒问问?”
胡三太奶摇头道:“哪有那么好救!他三魂去了一魂,七魄走了三魄,不寻回缺少的魂魄,要救醒难上加难。”
“对别人是难题,不过太爷太奶统领家仙、道行深厚,想必区区一条凡人xing命,还难不倒二老。”胡长庆又把脸埋进胡三太奶腿上蹭起来:“太奶,你就帮帮手吧,好歹他也是供奉胡家的弟子,若是由着臭道士打杀,我胡家多丢面子……太奶,孙儿发誓今后再也不顽劣使坏、不思进取了,您就答应我吧!”
胡三太奶被他缠得没法子,用绣花鞋尖踢了踢胡三太爷:“死老头子,你看着办。”
胡三太爷捻着颔下一撮山羊胡,沉吟半晌,勉qiáng道:“让我先探一探他,看看还有无法可想。”他将gān枯如jī爪的手一招,地上的封师雨凭空浮起,飘到面前。从顶门到脚跟,胡三太爷一寸一寸地摸下去,脸上的褶子皱成一团,几乎看不清神qíng。
“有意思,有意思……”他喃喃道。
光说有意思有屁用,究竟救不救得活!胡长庆暗暗着急。
“这娃娃真有意思。”胡三太爷转头对老伴儿说,“死老婆子,你也来摸摸看。”
也不知是不是dòng顶夜明珠的光线所致,此刻胡长庆的脸色看起来绿得就像一把小油菜。
等到胡三太奶也慢悠悠地摸了一遍,他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样?”
“他不是他,他又是他,真有意思。”胡三太爷仍在叨念。
胡长庆忍住咆哮的冲动,咽了口浊气说:“老祖宗,你就别打哑谜了!究竟救不救得活啊!”
“按理说,人是救不活了。”胡三太爷话锋一转,“但是,他又不同于一般人……即使救活,活过来的也不一定是本人。”
“不一定是本人?什么意思?”胡长庆惊问。
胡三太爷与胡三太奶对视了一眼,似笑非笑道:“哦,你没看出来?看来你真该好好修行胡家法术了……这娃娃叫什么名字?”
“他叫封师雨,封印的封,天师的师,雨水的雨——活过来的不一定是本人,究竟是什么意思?”胡长庆又忍不住追问。
“法术虽差,灵xing倒还有点。”胡三太爷朝他悠悠地吐了口烟圈,“你既然都说了‘封印的封’,为啥还看不穿,他的整个躯体连同这个姓氏,都是个与生俱来的封印?”
胡长庆大惊:“封印?封住什么?”
“血脉。”胡三太爷道,“九黎的血脉。”
“他……他不是个凡人?”
“当然是凡人。但万载光yīn流逝,世间凡人谁还会记得自己身上流淌着上古时代巫觋血脉?谁还记得天皇伏羲、地皇女娲、人皇神农皆是出身九黎?天帝帝俊、日神羲和亦是出自九黎?谁还记得九黎‘民神糅杂,不可方物’?如今九黎的血脉被时光消磨得稀薄不堪,凡人不过是朝生暮死的蜉蝣,反倒还不如咱妖族——”
“嗯哼!”胡三太奶不满地打断,“什么妖族!咱是仙家,大仙儿!”
“是是,咱可是胡仙,”胡三太爷立马改口道,“不是那些数典忘祖的凡人可以比的。但这个娃娃很有意思,体内凝聚着九黎部族之一的师氏血脉,其浓厚程度可谓千年难遇,只是刚出生时就被一股力量封印。封印者唯恐力有不逮,gān脆以‘封’为姓,压制他的真实姓氏与血脉,使得他从外表上与普通人无异。若非如此,他剩余的两魂四魄又怎么可能如此孱弱,连最基本的生机都支撑不住。”
胡长庆这会儿正因为心神太过震撼而失语,突然想起桑妖内丹里的残留意识,在他脑海中留下的那句遗言:“救……他……解……封……”当初觉得语焉不详、莫名其妙,如果看来,却是暗藏玄机。
莫非当初的封印者是桑老爹?
也不对啊,桑老爹不过区区八百年树妖,想必当初奉了韩真子之命,守护他的魂魄转世之身,直至门下弟子将壮大的魂魄取走。即使桑老爹蓄意隐瞒转世之身的真实血脉,如何能瞒过半步飞仙的韩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