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景宿霍然起身,对檐下的曹铨道:“有可疑之人在后门附近窥视打探!”
曹铨一怔,见叶阳景宿的身影隼鸟般飞掠而过,显然轻功了得,不甘心地招呼手下:“耳朵聋了吗?快去后门追缉疑犯!”
叶阳景宿跃上后院围墙,居高临下,果然见一人青衣小帽,骑着匹白耳毛驴,正跟邻人打听着什么,不时回头瞥视赵宅。他打了个手势,锦衣缇骑与随后赶来的兵马司旗校一拥而上,围住了对方。
那名收了好处费、正指手画脚的邻人吓得瘫软在地,毛驴上的青衣人却从容不迫地扫视一圈剑拔弩张的士兵,最后望向围墙顶上身穿飞鱼服、腰挎绣chūn刀的青年。
叶阳景宿目力极好,隔着好几丈距离仍能清晰地看见,那青衣人不过十四五岁,一身布衣难掩风姿郁秀,是个眉目如画的美少年。少年毫不躲闪地直视他,一双眼角上挑的凤目jīng致而冷傲,有着一份与年龄不符的凌然气度。
脚尖一点,叶阳景宿掠下墙头,走近盘问:“你是何人?为何窥视打探凶案现场?”
青衣少年侧过脸斜睨他,似乎懒得搭理。
叶阳景宿沉声道:“拿下!”
“——且慢!”远远一声叫喊。叶阳景宿循声望去,巡城御史崔泠正策马赶来,一头一脸的汗,“误会,误会!叶阳大人,这位是王——”
“鄙姓王,”青衣少年截口道,瞟了崔泠一眼,“名芷。”
“是的是的,”崔泠擦汗道,“这位是王芷王公子,是左都御使王大人的——”
“内侄。”青衣少年接口。
崔泠点头:“对,内侄。”
“可是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左都御史王越王大人?”叶阳景宿问。
崔泠赔笑道:“正是。此桩赵氏灭门案,本该由下官与叶阳大人、曹大人共同侦缉,但下官才疏学浅,不及王公子才智之万一,不得不劳烦王公子代为查案……”
叶阳景宿又问:“这是您崔大人的意思,还是王越王大人的意思?”
崔泠显得有点尴尬:“王大人十分看重公子,也是想藉此历练一番……”
叶阳景宿没有再追问。左都御史掌管都察院,是崔泠的顶头上司,不论崔泠是为了讨好上官的子侄擅自做主,还是真出于王越的授意,都与他这个锦衣卫百户无关。只希望王越这位文武双全的能臣名将,不要弄出个糙包纨绔子侄拖自己的后腿就好。至于查案,他连曹铨都指望不上,还能指望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
挥手撤去兵卒,他对崔泠笑了笑:“崔大人既然来了,要不要也一同查案?”
崔泠连连摆手:“有王公子在足矣,下官惭愧,惭愧。”说着竟一拍马臀溜之大吉。
……一个个都是混吃等死的货色。叶阳景宿在心底嗤笑一声,转身回赵宅。
王芷下了毛驴,旁若无人地走进赵宅,四下巡睃了一圈。
五城兵马司隶属兵部,曹铨有心要拍尚书大人内侄的马屁,颠颠儿跟在他身后问:“王公子可是有了什么发现?”
王芷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倒是瞥了一眼对他视若无睹的叶阳景宿,曼声道:“有。第一,凶器不是普通兵刃。第二,一gān死者的死因都是失血过多,只有两个人例外。赵灵安,他太阳xué旁的发际处有一个细小血dòng,是锐器刺入导致颅脑损伤而死,胸腹伤口在此之后;还有女眷房中那个六七岁左右的男童,被切开天灵盖挖走了脑髓,又将头皮fèng上。”
曹铨腿一软,扶着桌案站住身子,声音颤抖:“挖脑取髓?这……简直丧心病狂、天理难容!”
叶阳景宿颇有些意外。他刚才的注意力被那些伤口吸引,确实忽略了一些细节。核实之后,他再次打量王芷,觉得这个青衣少年或许还真有点门道。
曹铨抖抖索索地挨着圈椅坐下,忽然又想到什么,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莫非真如他们所言,是……妖狐作祟?”
“什么妖狐?‘他们’又是谁?”叶阳景宿问。
曹铨便将近来流于市井坊间的传闻复述一通,说是京城夜里有妖物出没,有时化为美貌女子,有时是狐犬之相,专门攫走幼童、吸人jīng血。他手下有两个铺兵,前几日夜间巡逻时就曾遇上,侥幸逃了条xing命回来,其中一个还大病一场,至今起不得chuáng。如今看这尸身爪痕、挖脑吸髓、一夜之间活物尽灭,处处透着诡异,哪里是人力所能及,分明就是妖物作祟。
“妖言惑众,愚不可及!”王芷毫不客气地斥责,一脸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