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中没有回答。
在医院处理完伤口后,由于伤势并不严重,多是些大面积淤青与软组织挫伤之类,雷珀被带到警局做笔录,不久后被专车送回了店里。
闻声赶来的胖经理看到他的模样直皱眉,不由分说地骂道:“我知道所谓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但你好歹刚刚出来,就收敛一点别给我惹祸行不行?”
鼻青脸肿的雷珀一双冻绿色眼睛冷冷看他,宛如黑夜中的shòu瞳。
经理被他盯得浑身jī皮疙瘩尽竖,头痛万分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懒得说你。你得赔这笔餐费,从你这周薪水里扣。”
“——我这是工伤,默克多。”
“滚你妈的工伤!要不是担心社会保障管理局的人来找麻烦,鬼才会收留你。”默克多小声嘀咕了一句,走出房间。
雷珀双手jiāo叉,紧攥住两条小臂,对着他膀大腰圆的背影默念:忍耐。克制。
此后的日子波澜不惊,直到他的伤势好得七七八八,也越来越融入送餐员的角色,以至于每次回首惊险的成长历程与无聊的监狱生涯,都像是做了一场梦。
或许他的前半生就是一场梦,梦中的他是一个恶贯满盈的罪犯,如今梦醒,他不过是这个社会中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一名快餐店员工。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想起白日遭受的种种冷眼、歧视与排挤,他无法遏制地听见内心那头野shòu咆哮的声音——它在画地为牢的监/禁中嘶吼抓咬、躁动不安,无时无刻不渴望着破壁而出。
为了压制这种本能似的攻击xing,雷珀忍受得十分辛苦。
直到有一天,因为一笔从天而降的财富,这座心牢摇摇yù裂。
☆、《牢笼》二
那是个深夜,雷珀被尿意憋醒,起chuáng解决生理问题。仓库里没有便池,他打开披萨店的后门,准备去顾客用餐区旁边的洗手间。路过经理室时,他发现里面竟然亮着灯,灯光从紧闭的百叶窗的fèng隙中透出,仿佛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暧昧。
他看了看表,现在是凌晨一点,如果是默克多那个好逸恶劳的胖子,他是绝对不会相信对方会牺牲睡眠时间来勤奋工作;如果是盗贼,敢开着台灯办事,也太胆大妄为了些。
不管这样,他打算进去瞧瞧qíng况。
经理室的门反锁的,但这难不倒他,用两根铁丝就能顺利撬开。他悄然拧动把手走进去,轻巧的脚步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灯光映照出一个ròu团团的庞大身影,默克多正蹲在保险箱前,将一叠叠现金往旅行袋里装。
一般qíng况下,店里是不存大额现金的,但最近正打算重新装修店面,店长刚刚从银行提出现款,就存放在经理室的保险箱里。钥匙只有两把,提款需要经理、出纳与店长的签字——显然,默克多从出纳手中弄到了保险箱的钥匙,如今正打算监守自盗。
雷珀想了想,没有惊动他,悄无声息地重新退出房间。默克多的雪佛兰SUV正停在店外街旁,他用平日里偷偷磨的车钥匙开了锁(默克多时常会让他兼任司机四处奔波,死命压榨他的工作外时间),然后钻进后排座位后面的空间躺下来。高背坐垫完全遮挡了他的身影,只要不打开后车厢,根本就不会发现车上藏了个人——他相信默克多绝对不会把装满钞票的旅行包放在眼睛看不到的地方。
几分钟后,一个大腹便便的身影从黑暗的店门口出来,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将拎的旅行包放在副驾驶座上,犹豫了一下,又把包塞进座位下方,随即迅速开车离开。
行驶过两个街区后,车子开上大桥,宽阔曼长的桥面上几乎没什么车辆,黑暗的江水在桥下yīn郁地流淌。默克多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接通了电话:“亲爱的……是的,我弄到那笔钱了,你那边呢……不会被发现吧,银行什么时候查账,五天后,好极了……我们照计划,在郊外的废弃教堂碰面。爱你,啵。”他发出一个响亮的空吻,然后挂断通话。
雷珀想起他的太太似乎就在银行工作,顿时从这番支离的话语中听出点门道来——估计女方也是监守自盗,挪用大笔公款,两人这是准备携手出逃,隐姓埋名去另一个地方生活。
他从座椅间的空隙中偷眼看,副驾驶座下隐约露出旅行袋的一角。看大小和容量,起码得有个三四十万,完全值得一个小披萨店的经理铤而走险了。gān嘛要便宜这个死胖子呢,雷珀默默地想,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他完全可以半途中截一把。甚至把线再放长些,等到这对狗男女碰了头,再一起做掉,把两份赃款都弄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