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被赋予了身份与地位的事物,都生于人心,将死于人xing。
楚九歌就是这样一个被赋予了拯救世人名号的祭品,辗转于各国王室,世人皆想得到他,可若是真的落入他人手中,将会是怎样的下场?
战争由他而起,由争夺他庞大知识储量的贪念而起,一旦厌战的百姓抓到他,他的下场只有一死,因为只有他死了,无休无止的灾难才会停歇。
楚九歌不怕死,可这不代表他想死,人都有一己私念,他还没有伟大到愿意为了苍生而显出自己薄命的觉悟。
他曾那么向往人间……可当他真的置身于险恶人世之中,动天的哭声让他心烦,飞洒的血腥让他作呕,到最后,终究还是只有昆仑之下数尺之隅是他真正的归宿。
世间的纷扰,与他又有何关系,不过是感到可悲罢了。
人的贪yù,才是最恶。
“那么厌恶,又为何置身于此?”恍惚中,楚九歌听到许长qíng这样问道。
挣扎着摆脱不掉梦魇的楚九歌没有回答,千言万语尽化作无言苦笑。
许长qíng没有多问,将一柄雕刻了孤凤的短刀刀鞘放在了楚九歌面前。过分的镂刻使得这包容着凶器的凡物仿若装饰一般,给人一种华美,却又繁重的使人抬不起头的压迫感。
楚九歌虽未见过,却也有所耳闻,这刀名曰“凤囚凰”,刀鞘为凤,刀身为凰。
凤囚凰,即是刀鞘封锁刀身,此刀乃上古邪物,常人难以分离刀身与刀鞘,历史上,首次分离是逐鹿之战,二次分离是chūn秋战国,三次分离,是五胡乱华,于是便有人说,这“凤囚凰”昭示的是神州大地,鞘刃分离,即是江山分裂。
如今,“凤囚凰”只剩下孤鞘,可见,无论传说真假与否,此次天下大乱,刀鞘再次现世,它与真正运筹帷幄之人绝对脱不了gān系。
“你从哪里得到的?”
许长qíng摇摇头,“不是我,是恣睢。”
“传闻这‘凤囚凰’是用女娲补天所剩五色石锻造,被封存于昆仑山,乱世之下,定会现世。我曾在昆仑待了那么多年,从未见过此刀,难道……”
“或许将你囚于昆仑的人,就是这场战争的元凶。”
恣睢的突然到访吓了楚九歌一跳,门口恭候的几个宫女立刻跪下行礼,等到恣睢掀开衣角坐下,才敢将门轻轻关上。
“你想说,我父亲?”楚九歌思考了一下,笑着追问。
“送你去昆仑的人是相爷,可这不代表相爷不是被人利用。更何况,人都有私心,相爷知道在昆仑过的是怎样痛苦的日子,他爱民如子,又何况是血脉相连的亲生儿子?柔qíng不过相爷,恐怕他不一定会送去自己真正的儿子吧。”
楚九歌的脸色有着微妙的变化,可眼中却丝毫未起波澜,可见他早已猜到这一步,只是不愿去相信,自己的身世更加扑朔迷离的事实罢了。
可悲。当真可悲。
楚九歌坐起身子,手指的剧痛使得他额头上起了细密一层汗珠,与身体的冰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难受的一时不知该如何调节。
“你的忘xing还真大,好不容易恢复了记忆,又要在短时间内全部忘掉,你当真以为我重用你,到了你的每一句话我都深信不疑的程度?”恣睢轻轻抖了抖衣袖上的灰尘,望向楚九歌的眼神充满了不屑,“相爷留下你,是为了让我南国能拥有可用之才,真qíng假意,逢场作戏罢了,你对我不够坦然,贱命一条,留你何用?”
面不改色的说出如此骇人的话,恐怕这世间忍心杀了楚九歌的,也就只有恣睢一人了。
bàonüè时的他,从不会顾忌楚九歌的心里究竟装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也不在乎究竟能否得天下,得民心。
此时此刻的他,只想杀戮。
楚九歌对恣睢再了解不过,他知道,恣睢杀他不过是一念之差,可他并不怕。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不怕死,更是因为被恣睢杀掉,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九宫棋局,看似简单,他身为一枚重要的棋子,不过是拥有了跨立黑白之间,可以游走于棋盘各处的特权罢了。可当这棋盘被无限延伸,未来渺茫无际之时,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有虚无。
“我看起来,像是怕死的人吗?”
恣睢闻言冷笑,“你这是有了把握,即使不吐真言,不做回应,我也会留着你,直到你看到结局,成为最后的赢家?”
楚九歌微笑,毫无反应,似是没听到恣睢的反问一般。
“我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你不怕疼痛,也不怕被□□,你最怕的,是寂寞。在昆仑山下被压了十几年,从孩提,到弱冠,你一个人,过着谪仙一般逍遥的日子,不懂世间疾苦,只当凡间是游戏之地,现在可懂得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