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翦风_作者:闻逸(3)

2017-02-27 闻逸

  褚衡转移了视线,yīn阳怪气道:“萧大人仪表不凡,还不许本殿下瞻仰一番么?”
  “呵呵,”萧珞捋了捋颔下的山羊胡,脸色不起波澜,径自绕过褚衡,回眸笑道,“下官来时,见渎湖边上正是一派胜景,不知殿下可愿赏脸?”
  褚衡轻蔑一笑,柔和的眉眼随之收缩,仿佛忘却了适才的忧虑:“本宫为何要听你差遣?”
  萧珞闻言垂首,却是丝毫不显赧然:“下官岂敢——不过,莫非殿下不想知道绥帝方才对我说了什么?”
  言毕抬眼,负袖离去。
  褚衡冷冷地看着他,心道萧珞此人身上虽然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凌然正气,但他那种yù卑还亢的xing子却真是教人懊恼。
  天高气慡,波光dàng漾。
  岸上的树林红绿相间,排列疏松的枝gān张牙舞爪,在青天白日之下仍是几分骇人。
  萧珞忽而停步,垂肩直立在桥边,回头朝褚衡虚然一笑:“听说殿下喜欢作画?”
  “喜欢是不假。但技术总是羞于见人。”
  褚衡轻轻负手,迎风轻叹。萧珞见状一笑:“既然喜欢,享受乐趣即可,莫要自寻烦恼。难道堂堂柒相国的太子还要以卖画谋生不成?”
  褚衡闻言先是一怔,继而沉默不语,难辨悲喜,过了半晌,才斜起嘴角瞥着萧珞,语气霎时漠然:“萧大人还是如实地告诉本宫,父亲对你说了什么。”
  萧珞微微一笑,稍显狡黠:“下官也不愿隐瞒殿下。可是绥帝禁止我向外透露一个字,这可怎么办呢?”
  褚衡似乎早已预料,淡然抛出一声冷笑,移开视线。萧珞仍是面带笑意,抬手抚摸着五角的叶片,感受丝丝沁凉。
  “那你让本宫来做什么?”
  “如此绝美的景色,实属罕见。殿下何不在此作画?”
  褚衡徐徐转身,凄然一叹:“如今父亲xing命堪忧,我何来闲qíng作画?唉,也罢,萧大人若是不舍离去,本宫就先走一步了。”
  萧珞低首默认,躬身行礼道:“恭送殿下。”
  褚衡低应一声,踏上石板路径直而行。
  萧珞仍在原地,寸步未移,直到褚衡的背影消失在通向清心殿的小路上,他才悠悠地蹲下,拾起一样物事,一边起身一边将其藏进宽大的袖口。
  柒相一五四年十月,绥帝崩殂。中旬,褚绥之弟褚寅继位。
  次月,太子褚衡忧郁成疾,病殁。
  次年秋,禄州酒肆。
  一紫衣人穿过喧闹的厅堂,手执茶盅扶门而出,凭栏观望着栅栏后的桦林。杯中是浅绿色的淡茶,他却依稀透着几分醺然醉态。
  院中无人,仅有风声。
  “聿光?”一名灰袍文士撩起竹帘看向他,举了举手里的酒杯,“怎么不喝了?大家都等你呢。”
  萧聿光也举起茶杯向他示意,苦笑道:“小弟实在不胜酒力。劳烦茂才兄替我赔个不是了。”
  “你真没劲。”
  沈茂才颦眉,仰头一饮而尽,将柴门重新关上。
  萧聿光微微一笑,举杯凑近嘴角,转眼却见一玄衣人手提酒壶,正惊异而揶揄地望着自己。
  萧聿光当下便认出了他。一派剑眉星目都生得如此优美,世间能有几人。
  褚衡脸上的神色似笑非笑。他抬脚径自前行,途经萧聿光面前时却听他低声问道:“太子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褚衡闻言一顿,微微握紧壶柄,却不出一言。萧聿光这时眯起双眼仔细地端详他,良久敛了敛眉:“还成了酒肆的伙计。”
  “萧大人返老还童,岂非更加不可思议?”
  褚衡轻挑双眉,悻然一笑,未待萧聿光解释,便声色俱厉地喝道:“你是哪来的狂徒,竟敢冒充朝廷命官,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萧聿光不由一怔,继而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嗤笑:“此一时彼一时。殿下如今己不是殿下,至于糙民是否欺君,自然也不是您该管的范畴了。”
  褚衡忿恨至极,无声地冷笑了一下,当下将手中的酒壶朝萧聿光脸上砸去。萧聿光见状一惊,转身避开,酒壶落在地上应声而碎。褚衡则一脸嘲弄,漠然看着他裤脚上的酒渍。这时一人撩起帷幕,从酒窖里走出,一眼就瞥见了地上的琥珀色液体,随之漫延的是阵阵轻幽的酒香。
  “你这小子,把酒当尿来撒了!”
  褚衡闻声倏然一惊,竟微微显出惧虑的神色。萧聿光也怔了怔,继而忍住笑意,语气诡谲道:“何止啊。你的伙计不仅làng费你上好的花雕,还弄脏了客人的裤子——哼,周老板,你这酒肆的招牌倒是打得亮晃晃的,谁知下人却是这副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