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翦风_作者:闻逸(6)

2017-02-27 闻逸

  褚衡扯了扯嘴角:“你已经见到我了,还会相信那些谣言?”
  说着将怀里的白鸽轻轻放到石桌上。萧聿光见状伸手制止:“桌上太凉。”
  褚衡闻声微微一惊,抬眼望他,却见他已起身走到篱笆旁边。一阵窸窣之声响过,萧聿光穿过树丛,手里握着糙枝和石块,在地上搭了一个简易而舒适的居所,然后把鸽子安置其中。
  褚衡默然瞥他一眼,一言不发地扯下衣袖,封住风口,释然道:“这样它就不会冷了。”
  “但是会被闷死。”
  萧聿光苦笑,伸手将衣袖挪开半寸。褚衡不以为意地轻哼一声,缄默许久后忽而幽幽道:“我累了。”
  萧聿光听后颔首一笑,指着一处黑瓦屋舍,语气恬淡无比:“那里有水有chuáng,殿下自便吧。”
  褚衡挑了挑眉,停顿片刻之后才离去。
  萧聿光仍然立在桌边,低头俯望。杯中的液体呈现出剔透而柔和的浅绿色,底部残余少许沉淀,正迎着月光隐隐浮动。
  “他就是太子啊?”
  这时怀西从篱笆后缓缓走了出来。萧聿光似乎早已料到,也不出言责备,只点了点头:“没错。”
  “他不是已经……”
  萧聿光见她一副犹豫顾虑的神态,不由一笑:“如果死了,怎么还会在这里呢。”
  怀西仍是惊疑万分,正yù追问,忽听得一阵风声划过。只见萧聿光面色从容淡定,不疾不徐地取下了白鸽腿上的信函。怀西见他细读了半晌,眼眸中也偶有起伏,忍不住问:“是谁的信?”
  “许谦大人的千金,许碧落。”
  萧聿光笑叹一声,将信函缓缓放下。
  “哦。上面写了什么?”
  萧聿光不置不语,将信jiāo给怀西。只见其上有排列齐整的九行九列,字形缭乱,横竖不通。
  “这根本没法看嘛。”怀西敛眉抱怨道。
  “先看当中一行的当中三字,再看当中一列的最后三字,然后看最后一行的最后三字,和最后一列的当中三字就可以了。”
  “……真麻烦。”
  怀西拧起一对细长的柳眉,盯着信纸看了半晌,忽然惊道:“寅帝把太子赶出来了?”
  “嗯,”萧聿光抿了抿嘴唇,低沉地道,“当初寅帝抢夺皇位,惹得群臣愤慨,他自会采取措施——许谦大人惨遭烹杀,盖源于此。而事过数天之后,城里又毫无征兆地传出太子亡故的消息,岂不蹊跷?”
  怀西挑眉望他:“你早就料到太子尚在人世?”
  萧聿光颔首默认。
  怀西优雅地坐到他对面,把信放到冰凉的桌面上,低低喟叹一声:“他真可怜。”
  萧聿光不予评论,苦笑半晌。如今的褚衡确实比初见时落魄许多,他当初陷于穷途末路,迫不得已,也只能放下尊贵,卑躬屈膝地去服侍别人。
  “可不可怜有待商榷,蠢笨至极倒是真的。满朝文武数以百计,就算他沦落至此,也不难觅得一个安身之处。”
  怀西给了他一个白眼:“你说得容易。许大人死后,谁还敢和寅帝对着gān?”
  “非也。我若是寅帝,既然没有杀他,那便恨不得他找个地方安稳度日,省得饱受疾苦之后又惦念起宫里的奢华。况且,倘使太子隐没在官宦之家,那些大臣但凡有一点可疑的行动,中央随时可以调查,总好过在国境内大海捞针。像他这样的人物,走得越远,就越容易生出事端。”
  怀西点了点头:“利用朝臣监视太子,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眼下群臣激愤,太子若想复位,他们总不会袖手旁观吧。”
  萧聿光举杯小饮一口,略作沉思,过了一阵,忽而敛眉:“你这么一说,倒真是提醒我了。说来也奇怪得很,太子殿下自出宫以来就没再抛头露面,一条空xué来风的死讯竟是把满朝百官都给骗了——莫非当真是他心甘qíng愿地将皇位拱手相让?”
  “应该是这样的,”怀西也微微皱眉,“寅帝怎会不知他以bào服人,绝非长久?所以他要想个法子使太子自愿让位。否则众人倒戈,他未必占据优势。”
  “是么。真是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等奇人。”
  萧聿光眼角含笑,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光华。他从衣襟里掏出一张折皱的白纸,往砚台上倒了些茶水,然后轻缓地磨动起来。
  怀西愈发疑惑地看着他:“你要写什么?”
  “当然是给许小姐回信,”萧聿光提起袖口,待láng毫上的墨汁滴尽才不疾不徐地动笔,“顺便请她帮个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