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把方秉义送走的,你说啊,”褚衡红着双眼,不折不挠地揪住他的衣领,恨不得把头放在他耳孔旁边嘶吼,“朕在问你话呢,为什么不回答!”
萧聿光被他晃得一阵眩晕,手臂上也早已鲜血淋漓,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偏着目光,一言不发。褚衡对着他胡乱怒吼了一通,见他没有丝毫反应,犹如一个木头人,便悻然地松开了手,转而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深沉而尖锐,宛如一把铁钩,能将人心给生生扯碎。
良久之后,他虚脱般地跌坐到地上,语气轻浮而缥缈,含着让人心悸的冷静:“你的帽子呢?”
萧聿光登时怔然,眸光轻轻闪动了一下。
他停滞了片刻,然后伸手去扶褚衡。
“被方秉义带走了吧?呵呵,好一个李代桃僵,”褚衡竟然没有反抗,而是轻飘飘地朝他扫了一眼,“你答应参加葬礼,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方秉义,对吧?你送我回宫,也是为了救他,根本不是为了陪我……”
萧聿光不禁动作一顿。
他已经控制自己不去看褚衡的脸,但这些悱恻缱绻的话语,每个字,每一声都好似滚滚天雷,搅得他脑中翻江倒海,混乱不堪。
“衡儿,”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无比嘶哑,“此事没有你想得这么简单。我……”
“现在讲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褚衡面无表qíng地挥开他的手,冷声说道:“除非你的命能替朕换来一支军队,否则你没有资格再与朕说话。”
言讫便甩袖离开了宫殿。云琛一直候在门外,见他出来立即迎了上去,一边跟在他身后一边问:“主子,要不要属下去把方秉义抓回来?”
褚衡加紧步伐,抬手捂了捂眼睛,过了很久才说:“不必了。”
浅夜。
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凉风习习的庭院中,萧聿光正襟危坐,凝目望着桌上的一壶暖茶,不为所动。洁白的月光倾洒而下,将他清俊雅致的脸庞映出了几分孤寂。
怀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旁,迟疑了须臾,终是开口轻声问道:“聿光兄,你是不是心qíng不好?”
萧聿光恍然回神,僵硬一笑,并没有转头看,语气轻描淡写:“没有。”
然而,他憔悴苍白的容貌,还有眉间轻锁的忧愁,都使得他的谎言不攻自破。怀西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忽而发出一声叹息,然后抬手在他肩上轻柔舒缓地揉捏起来。
萧聿光微微勾唇,闭上眼睛,绵长地叹了口气。
一股温暖而苏麻的异流蹿遍了他的全身,却唯独避开了胸口的那颗心脏。
怀西沉默了片刻,鼓起勇气说道:“你和陛下已经二十多天没见面了……你最近总是闷闷不乐的,什么也不gān,是不是因为他啊?”
话刚说完,就紧张地抖了一下手指。
萧聿光恍若未觉,从容不迫地端起茶杯浅啜一口,展颜笑道:“不。我只是在想,如何才能进入孙帮,拿回云檀剑。”
“……哦。”
怀西瞟了他一眼,眸底写着不予苟同。萧聿光则淡定自若地继续喝茶,直到杯子见了底,才幽幽感慨了一句:“已经有二十多天了么……”
“诶?”
怀西眨了眨眼,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话锋所指。
“是啊,”她掰着手指算了算,一脸确信,“正好二十四天。”
萧聿光舔了舔唇上的水珠,涩涩一笑。
已经这么久了?
二十四天,自己都在gān什么呢?
正思忖间,忽听得一阵簌簌之音。一人衣衫秽乱,执着火把跌跌撞撞地直朝院中奔来。
萧聿光见状一惊,连忙站了起来。怀西瞧着那人行动莽撞,不由心生畏惧,当即便躲到他身后。
“萧公子,救……救命……”
叁拾叁
怀西闻声探出脑袋看了看,神色大为疑惑。萧聿光看清那人的脸之后,则是更加惊讶了:“赵公子?”
说完顺手扶了赵伍纪一把:“你这是怎么了?”
赵伍纪正急剧地喘息,根本顾不上回答。萧聿光便让他先坐下,而后替他斟了杯茶。赵伍纪平复了半晌,一口将茶水喝下,刚想开口,却突然呛了一下,又不停地咳嗽起来。
萧聿光看了很是无奈,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道:“怎么急成这样?”
他骤然记起,赵伍纪因襄平姬之死而被陷害,眼下应该在监狱才对。
“你越狱了?”
“咳咳……咳……”
赵伍纪渐渐止住了咳声,正yù说话,脑子里却又有些混乱:“对……不,是衡帝放我出来的。有人想要杀我……冯远暹,一定是冯远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