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chuī散了火息。
苏娣端穆地跪在佛像前,耳畔是炭火噼里啪啦的脆响。
不知过了多久,等守在内堂外的阿袖迈着轻缓的步子走进来,苏娣还在闭目沉思。
佛祖,请保佑我的孩儿!
佛祖,请给我以指引……
苏娣整张脸熏在袅袅的线香里。那笼罩在夜光中的女子,一袭雪纱宫裙,静静地跪在佛龛前,螓首蛾眉,眼睑半敛,只看得见纤长的眼睫覆在清冷如雪的脸颊上,簌簌颤动。
“娘娘,夜深了,小心受凉。”阿袖将宽摆的外衫搭在她的肩上,伸出手想要扶她起身。
苏娣将手搭在她的手上,起身的时候略微蹒跚,另一只手总是小心翼翼地护住自己的小腹。
“你也退下吧,明日一早还得去祭天仪式。”
说话间,她已经被阿袖扶上了chuáng榻,阿袖仔细地掖了掖被角,然后才熄灯告退。
屏息,止步――
她做了一夜的噩梦。
翌日,祁辛特地吩咐宫闱局在华泽殿筹备了盛大隆重的祭天仪式。同时有史官做详细的记载。当日嘱命太乐司作九部乐,务必极尽庄严肃穆。
卯时,殿门大开。
自卯时一刻开始,有车辇专门迎送禛清寺的僧人及他国使臣。锦彩轩槛、鱼龙幢戏,凡千五百余乘。
卯时二刻,迎来绣画等像百余幅、金银佛像两尊、金缕绫罗幡六百面,并柔利所来经像佛舍利,安置于帐座和诸车上,由远及近。
又于佛像前两侧各放一辆大车,车上竖长竿悬金幡,幡后有狮子神王等在前引仪。
另装宝车五十乘,此乃各国来使及文武百官进献的礼品。
祭天大德――
诸僧手执香花,呗赞其后;次诸位夫人侍君,各局宫人部列陪同;太乐九部乐分列两队,二县音声紧随其后。
炫目奢华,震慑臣民,一眼望不到尽头。
辰时,宫闱里几位夫人侍君手执香炉,由苏嫔执熏灯香引安置于殿内。
辰时二刻,众位大臣进殿。文武百官在左,使臣在右,应邀前来观摩的徐庄弟子站位在右偏下,正好瞧见殿外来来往往的宫人。
辰时三刻,奏九部乐于殿中,开始祭天仪式。
神位摆在最前,周饶列祖的牌位于后,祝案前摆列着玉帛、整只牛羊及果酒菜肴。
在场诸夫人侍君按照品阶列队站立,俱是一袭品服大妆。丹阳为王上亲王妹,亦站在一众人中,静候。
苏嫔站在最前方,与龙袍加身的祁辛携手走上前去,一柱线香,编钟、编磬奏出韶乐,场面壮观。
殿内广场上旌旗猎猎,祁辛举起杯,仰面朝天,高声道:“佑我江山,子孙荣盛,千秋万代!”
随着酒水倾洒,在场诸人尽数跪地叩首,齐声高喊这句话。
一时间,殿内鼓乐齐鸣,十八和韵绝响千里,煞是震撼。
九部乐罢,祭天仪式落幕。随之而来的便是华泽殿前的筵席。
群臣落座,柔利与翟魏来使因事提早退场,傅望之坐在左上首,隔三人便是端坐席间的攸廿。此时,右下首的临近两席少了一人,傅望之一瞥,发觉仓镜师兄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席。
祁辛望着座下众人,目光自然而然的停在了傅望之身上。
“今日祭天仪式,普天同庆!更令孤为之欣喜的是,孤的小公子已得太傅,正如天佑,何其有幸!”
祁辛再度举杯,群臣闻言开始窃窃私语。
苏嫔与丹阳相视而笑。隐于众夫人之间的楚哀捏紧了手中的酒樽。
群臣有异,已经开始互相猜忌、恭维。唯有攸廿一人举杯斟酒。
祁辛的目光扫视底下众臣,很快,众臣噤声。
“傅爱卿,还不快快上前,进献你的收徒礼。”祁辛语调平直,令群臣辨不清qíng绪。
一语罢,筵席间所有的目光全数转向了左上首的傅望之。
傅望之自一片议论声中抬起头来,顺着群臣指指点点的声音起身,然后走上前去,将预先备好的宝盒双手呈上。
“怎么会?从哪儿冒出来的huáng口小儿!”
“名不见经传的外臣,听闻他是争门殿的现任掌事,说破天,就是一个没有品阶的芝麻小官儿……”
群臣继续jiāo头接耳,甚至越讲越难听。
攸廿觑起一双眼,猛然放下手中的酒樽,凌厉嗜杀的眸光直she过去,冷冷地道:“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