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望之跌进一人宽阔的怀中。
他惊诧扬首,发顶,低眸审视而来的目光尤为晃眼。
日照斜she。
傅望之松开来人的手臂,踉跄起身。
门帘被掀开,张公公清了清嗓子,高声道:“王上驾到!——”
☆、不知二心
铜鼎里燃得正旺的安息香,风一chuī,消弭得无影无踪。
祁辛淡淡地睨了下目光,露出一个极其恶劣的笑容,“怎么,见到孤都忘了怎么行礼了?”
他就站在二人其间,负手,语调平淡。
傅望之与攸廿齐齐一拜,“臣下拜见王上。”
他与攸廿,皆隶属于王权。而他,心思诡谲,更不能拿攸廿的锦绣前途去押注。
傅望之挪步向左,手疼膝软的滋味只有自己能细细体会。
他的面色依旧显得苍白无力,祁辛深深蹙起眉,朝着攸廿递去一个揣度的眼色。
“王上,末将告退。”攸廿俯身,沉声道。
他不是不知望之对他的避讳,他的执拗,只能以他的退让告终。
攸廿跨步,踏出了门槛。身后的视线,是傅望之弥望的亏欠。
“还看什么,攸廿已经走了。”
傅望之陡然转身,发觉那高坐于chuáng榻上的国君,目光凌厉,注视着他的时候,令他心惊胆战。
“不知王上来此有何贵gān?”傅望之低眸揖手。
他的一言一行,皆遵循君臣之礼,恭谨得让他生厌。
或许,正是他人前的一面,令祁辛不曾对他的过往生疑。
他小心隐藏,而祁辛只看得人前浮面。
祁辛竖起眉,用余光瞥了他一眼,“怎么,不敢当面直呼孤的名讳了?”
他倚靠在漆柱上,同样的姿态,同样的口吻,“我并无大碍,倒是攸廿你,胆敢拦下国君的剑,就不怕祁辛怪罪?”
他挑着眉梢,听不出喜怒。
傅望之见状,便要单膝跪地请罪,而祁辛却扬手制止了他。
“你跟攸廿的纠葛孤且不作计较,”祁辛起身,走到他的眼前,“难道,孤当真就如猛虎么?”
他向来看到的,都是匍匐于地的臣民。他们,敬畏的,是他的王权,他的手段。
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忤逆行事的臣子,偏偏就端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恪守礼法,孤傲卓群。
傅望之的傲然,就是他怒火腾升的缘由。
他以为,他在任何人面前都是这副模样,然而,今日却见识到了他人后的一面。
那蔑视王权,随意调侃的语调,正是他年少轻狂的影子。
他压抑着本xing,其目的,不为沽名钓誉,又为什么?
祁辛微敛目光,幽深的寒潭,一瞬不瞬地将他吸纳殆尽。
傅望之的脸色刹那惨白,脚步虚浮,险些端不住谈笑自若的笑颜。
他沉默半晌,用不重不轻的声音道:“伴君如伴虎。王上的手中,掌握着生杀予夺的权力。”
他据实而言,一字一句,竟找不出半分破绽。
傅望之稳了稳脚步,在祁辛的面前,宠rǔ不惊,泰然处之。
祁辛静默了一瞬,顷刻,居然朗笑出声。
“孤执掌王权数十年,倒是头一次听到不予任何文辞藻饰的实话。”
纵使他的实话并非肺腑之言,祁辛亦觉得悦耳。
他抬手,示意候在一旁的张公公叫人将预备好的东西送进来,“这些,皆是孤予你的赏赐。”
说罢,门帘外,陆陆续续的内侍监捧着尚药房名贵稀罕的药材缓步走近。
傅望之抬眼看过去,那些人参鹿茸之品,皆是大补之物。
祁辛的赏赐,或许应当称之为堵住幽幽之口的“好处”。
傅望之躬身谢过,表示对明广殿里所发生的事qíng秘而不宣。
而祁辛见他如此识趣,却是失了多问的兴致。
“傅望之,别让孤发觉你的二心。”
祁辛走出内堂的那一刻,只蹙眉撂下这一句。
傅望之噙起一抹笑,一时间,眼眸里yīn晴莫定。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就看着张公公领着一众内侍监紧随其后,浩浩dàngdàng,仿佛君王愠怒的余威。
☆、句句歪理
三日的休养,足以令闲在争门殿里的人心生烦闷。
傅望之放下手里的书卷,窗棂外,又是翌日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