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莫跑求碰瓷_作者:曲旦(134)

  边城的月亮似乎总比别处的要近人许多,银轮沉甸甸的坠在静谧夜空,幽幽冷光如水泻下,一层层铺满了古老厚重的城墙,又似薄纱披在了年轻将军的肩上。季沧海负手而立,脚下是不知经过多少年月的厚重基石,远眺是树影婆娑的无边夜色,年轻将军不由想起,叶惊澜便是死在这里,惊才绝艳的少年英雄,抵不过一道封闭的城门,一队执箭追击的轻骑敌兵。

  王祎寻到季沧海的时候,前来平叛的将军不知道已经在城墙上站了多久,面容是一贯的冷肃,身姿如枪一般挺拔,王祎便是原来永州的守将,不过三十几岁的年纪,靠着拿命拼来的军功一步步走到如今,也算得上有勇有谋的良才,他素来憧憬叶惊澜和季沧海这样的少年英雄,又曾受过叶惊澜提携照拂,是以叶惊澜出事之后激愤之下做出了反叛之事,季沧海率了多于永州守军几倍的平叛军前来讨伐,却是浑然不惧的只身一人进了永州城来见他,季沧海见到他只问了两句话,你这般打着叶惊澜的旗号反了,置他一世忠君爱国的声名于何地,置他尚在皇城的一家老小安危于何地?王祎降了,大开城门束手就擒,季沧海却并未将他关押起来,押解他回皇城之前,由着他如从前一般自由。

  王祎阔步走到季沧海身边,同他并肩一起看大而圆满的月亮,他久在军中并不善言辞,只是颇为怀念的开口,“从前,小叶将军也很喜欢站在这里看月亮,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想念心上人的时候,对月解相思。”

  季沧海平淡发问,“看了便不想了?”

  王祎笑的无奈,“我当时也这么问了,小叶将军却说,自然是看完更想了。”

  叶悔之的名字拂过季沧海心头,俊朗将军目光便柔和了些,“难得他说了句实在话。”

  王祎久在军中粗枝大叶惯了并未发觉,只是顺着季沧海的话聊天,“我这种孤家寡人,实在是理解不来什么qíng啊爱啊的,月亮便是月亮,哪那么多弯弯绕。”

  季沧海答话,“从前我也不懂,大概是要遇上那么一个人,遇上便懂了。”

  王祎侧头看季沧海,“季将军也想起心上人了?不过我这辈子估计快到头了,下辈子要是有福气,没准便遇见你们说的那么个人了。”

  永州叛乱的罪责总要有人来承担,王祎是条汉子,无亲无故了无牵挂的,自己将所有罪行都揽了下来,季沧海承诺保永州驻军xing命,他便以一己之身去皇城赴死,永州的军报已经递jiāo朝廷,甄福全作为督军前日已经到了永州,想必朝廷的旨意也不会耽搁几天,季沧海征战多年见惯了生死,但那鲜血xing命都是敌人的,如今这般亲手送同袍赴死,看似冷漠的将军心中却波澜难平。

  王祎见季沧海不言语,又忍不住换了话题,“季将军那日率大军前来,如何就敢只身入城劝我投降,您就不怕末将是打着小叶将军的旗号另藏祸心?”

  季沧海侧头看向王祎,冷峻的面庞在月光下趁得越发端肃清朗,“叶惊澜也同我提过你,他信得过的人,我自然信得过。”

  每每提及叶惊澜,王祎的眼中便露出几分晦暗感伤,“小叶将军于我有恩,活着若不能替他做什么,倒不如随他去了做个伴,您和小叶将军俱是少年英才,南溟国人人都说你们俩为着谁高谁一头素来关系不睦,现下看来倒都是虚言。”

  季沧海说了句困了便转身走人,他知道王祎自由的日子不多了是以总想找个人多聊几句,可叶惊澜的事qíng他并不想多聊,他们两人关系岂是一句和不和睦能说清的,他自幼同叶惊澜一同在皇家书院读书习武,一个油腔滑调、一个沉默寡言,一个玩世不恭、一个循规蹈矩,叶惊澜觉着季沧海装模作样,季沧海瞧着叶惊澜闹眼睛,完全不相像的两个人自然亲近不到哪里去,可偏偏处处与自己争第一的又是这么个人,若说瞧不上,放眼望去除了对方竟再也没有能瞧得上的,况且他们还有着同一个心上人,因为柳半君的关系两个人别别扭扭的同进同出许多年,待后来上了战场才真的在心底对对方生出许多敬佩相惜之意,只可惜少时留下的yīn影作祟,即便后来心里认同对方,也做不出勾肩搭背好兄弟的样子,别说君子之jiāo淡如水,在别人看来简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就是两人不睦这种闲话传出去,他们竟也默认般从不解释一句,可心底如此骄傲的两个人,这世上肯高看一眼的,其实也只有对方而已,如果没有这么一个处处能同自己较高下又不对盘的人,那该是何等寂寞,叶惊澜不在了,季沧海常常觉得彷徨,除了那个看似玩世不恭的纨绔,究竟谁还能让他咬牙切齿又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