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自何时起,原本富丽壮观的藏器塔忽然消失了,周遭不再是jīng美绝伦的壁画与装饰。他们每个人前方都是一条幽静又崎岖的台阶,弯弯曲曲直通苍穹。那周遭却是一片漆黑,恍惚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一下下扑通跳动,简直令人疑心自己误入了某处幻境。
这究竟是幻境抑或现实,自己究竟到了那一层,前方的路又有多远?
不少修士痴痴望着那一线光明自穹顶悠然洒落,映亮了脚下崎岖的台阶。他们的心已然开始乱了,唯有对玄器的渴望迫使他们麻木地迈步前行,模样láng狈又可怜。
也许他们走了一天,也许走了三月半年一辈子,那通天之阶依旧遥不可及。比绝望更可怕的是近在咫尺的希望,它诱惑着你让你不肯放弃却始终无法触及,令你焦心无比。
有人经不得此等折磨,他心中刚闪过一个微弱念头,便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藏器塔外。那浅蓝色的苍穹极高远又极纯粹,漠然无qíng地俯视着众人。
他还没拿到玄器,怎么糊里糊涂就出来了,这让他何能甘心?
那修士刚要再推开那扇紧闭的白玉大门,却有一股沛莫能御的巨力极无qíng地将他狠狠推到一边,半点不留qíng面。
“陈华,心志不坚且想投机取巧,简直可笑。劝你速速离去为上,不要自寻死路。”
一行金字龙飞凤舞地浮现于白玉门上,语气嘲讽极为可恨。
那修士只能惊异地张大嘴仰望着那行金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忽然有个极荒诞的想法,这藏器塔原本就是活的。
也许就连这耀光之境,亦是活的!
若这dòng府当真生出了灵识,那它可就是一件不折不扣的仙器,要比那些荒诞不经的传说更可敬也更可怖。
陈华恍惚间已然觉得自己触碰到了耀光之境的真相,脑中霎时空白一片。
第99章
顾夕歌却不管那耀光之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他此时正极艰难地向前挪动,一边还在计算着自己的步数。
他苦苦筹谋了百余年,就为这最后一搏。纵然前路是万丈悬崖,他亦会毅然决然地跳下去。
八万七千零四,八万七千零五。
顾夕歌在漫长不见尽头的台阶上攀行,他身遭是一片漆黑深暗,唯有天光隐隐一线光明映亮了他的前路。
那青年剑修喘了口气,掌心那座缩小的藏器塔亦跟着微微颤动了一下。顾夕歌伸了伸手指,那座小小的藏器塔便扩大了两分,塔中的qíng形纤毫毕现无一不jīng细。
眼见自己终于踏上了第六层的台阶,顾夕歌心中不由稍稍放松了一下。谁知那座绽放着浅蓝光芒的小小模型,却好似忽然间失去光源一般一寸寸黯淡下去。那变化极迅捷又极快速,只刹那它就化为一片片纷然而落的蓝色碎屑,星星点点飘落而下。
这却是由于顾夕歌经脉中贮藏的灵气终于耗尽了,他此时一个法术都用不出来,因而此等投机取巧的办法自然也失效了。
顾夕歌只平静注视了那那分落而下的光点片刻,就重新挺直脊背迈向下一处台阶。
上辈子的qíng况却要比此时更糟糕些,他好似在那不见尽头的台阶上走了千百年一辈子,险些失去希望就此放弃。
然而那时顾夕歌尚能拿到那本帮了他好多次的《神衍分魂诀》,只可惜他曾用身上的玉牌换过一件灵器,因而并不能完完整整获得那前辈大能的全部传承。
只这一点些微的贪心,就成了顾夕歌日后处处落败的根源。
那本《神衍分魂诀》虽是走魔道魂修一路,却jīng妙至极包罗万象,已然是整个九峦界难得的绝品法决。更奇异的是,这魂修法决又隐隐与冲霄剑宗万衍一脉的传承相互映照,其中隐隐有颇多相通之处。
顾夕歌前世能顺利修至大乘期,这本法决亦帮了他不少忙。而他在继承dòng虚一脉传承之后博览群书,更对这本《神衍分魂诀》的来历隐隐有了个猜想。
于是极少后悔的顾夕歌也曾感叹,若他当年不曾贪心换取那件灵器,也许整个耀光之境便未必会变成陆重光与白青缨的囊中之物。
一步错步步错,可见天命终究是存在的。它暗暗照拂着天命之子陆重光,让其所经历的每一件事都变成其通天之阶上的一层阶梯。
通天之阶,顾夕歌长睫低垂冷笑了一声。只要一切不出意料之外,即便是陆重光亦得看自己的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