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他也会出谷晃dàng小半个月,吃吃馆子,逛逛大城小街,再晃dàng回来。
小三原本也以为,大概便这样了,谁知有一日,当他进了个城,见到大街上一间食肆塞满了客人,再抬头见到一块朴实的木头匾额写着「无名肆」,正觉那笔法怎么有些熟悉时,突然食肆里有个苍老的声音大喊一声:「小老板!」然后跑出一个老头子时,他懵了。
「你谁啊你?」小三对着满脸皱纹,眼眶含泪,激动地想拉他的手但又忍耐克制的老人家感觉莫名其妙。
那老头说:「小老板,您怎么这么久才回来?真是让我好等啊!」
「我认识你吗?」这是小三给那老头的第二句话。
后来,三爷被迎上那间应该算是城里最大的食肆雅间,喝了一壶挺不错的好茶,待老头儿慢慢说来,才清楚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感觉熟悉的木头匾额上的字是他写的。
当年三爷年纪小,出谷玩时顺手买了间要倒的面店,又顺手教了那卖面的老头子「如何正确地煮出一碗能吃的面」,接着想着中秋时要回神仙谷,把店丢给面老头人就走了。
那对小三来说一切完全无须惦记,但他走后因为据说那面实在太好吃,每日只要一开张巷子口就排满人龙,没多久只卖汤面的「无名肆」红遍大街小巷,也轰动了整座莫城。
面老头说因为人手不足,所以他把老家能帮上手的亲戚全招来了。
面老头有个亲侄子曾经在城里的大户人家做过账房,有个表外甥是秀才,还有一些农户和猎户出身的子侄辈。
面老头怕砸了无名肆的招牌,所以这些人都是思前想后才顾的,可当这些人都来了城里之后,他才发觉小面店不但挤不进这么多人,连客人也要进不来了。
后来秀才表外甥出了主意,先买下外头长街上的一间铺子,整理后把巷子里的招牌拿到外头来挂,来年「无名肆」便开始在大街上卖面。
跟着因为生意太好,没多久又买了左边的店,接着再买了右边的店,于是当小三今年路过,就看见外头车水马龙,里头冠盖云集的「他的」汤面店了。
被qiáng拉进里面的小三原本正在吃水晶糕,面老头说完后他点点头,拍了拍手把糕饼末弄掉,起身就打算走人。
结果面老头笑得像打了一百零八折玲珑包的脸立刻垮了,硬是磨着拉着小三去见他那班亲戚,死活不让他离开。
三爷翻了翻白眼,见了厨房掌杓挥汗如雨的那几个谁,又见了外堂端着菜四处跑的那几个谁,跟着再给拉去了账房。
账房先生看到小三的时候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面老头口中的老板长得这么般生嫩,只是一会儿便回过神来,木着张脸,拿起一迭账册和算盘往桌上一摊,两三下把到今日的帐给算清了。
跟着,账房先生旁边站着的长相气质儒雅的秀才接着道:「方才收到老板回来的消息还不敢置信,但如今一见却是真的了。老板既然回来了,咱们这些手底下的人真松了口气。这些年『无名肆』净得的银两是帐上记的这些数,目前全存在通宝票号里。不知老板是打算换成银票带走、扩建店铺、抑或继续存在票号里头呢?」
小三看看眼前的三个人,静了半晌,目光才缓缓移向面老头。
他道:「虽然不太记得当初是怎么同你说的,但三爷我一向不喜欢麻烦,这店铺那时十之八九是扔给你了,你不要就随便给谁去,我才懒得理!」
面老头立刻笑着回答:
「您是说过店如果赚了,便是老头子的薪饷,可是当初的买卖合同上,还是签着您的名字,您是这间铺子的老板啊!这些年老头子虽然自作主张将店从巷里移到巷外,又招了村里的人来,但老头子仍是等着您回来的。您看,这么大的数目,把莫城所有米粮买下来都还有剩的,咱就是等着您回来发落的啊!」
秀才也笑着说:「蒙老板您的恩惠,村里来无名肆帮忙的人不少,大家伙不用再去烦旱灾、水患、稻子生不出来,许家村这几年人人也都吃得上白米饭了。您这大恩咱村里的人都惦记着,绝对不敢做那忘恩负义之事。
无名肆是您的产业,自当由您方落,您今日言下之意是要表舅把这无名肆给占了吗?可该是您的便是您的,区区与这里所有人日日战战兢兢代管无名肆,为的就是等您回来,您今日这作为,莫是要村里所有人都当那忘恩负义之徒,受众人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