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珰_作者:童子(131)

2017-02-08 童子

  当众,那杯酒摇晃着翻覆着,灌进了过小拙的喉咙,只听一声破碎的嘶喊,他从桌上翻下去,倒在堂前,两手掐着喉咙来回翻滚。

  是生漆!谢一鹭目瞪口呆,过小拙这辈子再也发不出声了。

  这一顿饭,仇鸾的威算立住了,散席时几乎人人自危,可这一切与谢一鹭无关,他漠然往外走,后头小宦官把他叫住,说是督公有请。

  谢一鹭去了,不去不行,他简直是被驾到后院的,在一间厢房门口,他挣扎辩解:“你们这是gān什么,是搞错……”

  他猛地被推进去,一进屋,门就在背后锁死,他连忙拽门,边拽边喊:“太不像话了,还有没有王法!”

  大珰家里,哪有什么王法!他徒然喊了一阵,无济于事,这时候回头一看,眼前的景象叫他目瞪口呆:红桌布红蜡烛,连架子chuáng拉起的围子都是大红的,桌上摆着酒,脚盆边放着热水,这分明是新婚之夜……“咯吱”,chuáng围子里有响动,像是有人翻身,谢一鹭当时就蒙了,仇鸾给他安排了女人?为什么!

  他有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窘迫,热锅上的蚂蚁似地在屋里乱转,最后无计可施了,还是去拽门:“开、开门!”他跳着脚喊,“放我出去!”

  chuáng围子里的声音大起来,窸窸窣窣的,像是在脱衣裳,谢一鹭惊叫:“姑娘!”他揩一把额上的汗,“你……你自重!”

  chuáng上停了停,然后又动起来,这回是铺被子的声音。

  谢一鹭大着胆子朝“她”走过去:“我……我实话跟你说,”离着一段规矩的距离,他站住了,“我有内人,不能跟你苟且!”

  chuáng上忽然静了。

  谢一鹭怕“她”知道自己是一个人,连忙说:“他现在是没在南京,可我一心一意等着他呢,你懂不懂?”

  chuáng上好像空了,没有一丝声响,谢一鹭以为“她”被说服了,赶紧趁热打铁:“你去,去跟你们督公说明白,立刻放我走!”

  chuáng围子里突然“咳”了一声,短而浅的,不注意甚至听不见,可那声音却挠了谢一鹭的心,他急急往前一步,又觉得不可能,傻站在那儿,瞪着一片红色:“养……”

  他没敢叫出口,慎重地说:“姑娘,我……”他蹭过去,抓着那片红布,喉咙gān涩,“我冒犯了。”

  围子慢慢掀开,里头很暗,熏着催qíng的龙涎香,乌蒙蒙的暗影里只铺着一chuáng被,被子里躺着一个人,长头发,面朝里,从被角露出的肩头看,是浑身赤luǒ的。

  “姑娘……”谢一鹭看不清,又不敢上chuáng,就扒着chuáng架子往里够,够着“她”的肩头,他在心里说,只是看看,不是对不起养chūn。

  人被他翻过来,一张明显消瘦的脸,薄薄的双眼皮,菩萨似的嘴唇,可能是羞怯吧,他没敢看他,但那样子含qíng脉脉。

  一瞬,谢一鹭吓得撒了手,chuáng围子“唰”地合上,他愣了半晌,马上去卸案上的蜡烛,两手握着,重新到chuáng上去照。

  芙蓉帐暖,灯下美人,廖吉祥眯着眼往后躲,谢一鹭拿那红彤彤的光追他,看他羞涩地在被里蜷缩起来,盛气凌人地说:“chuī了!”

  是他,真是他!血红的蜡油淌到手上,那么烫,谢一鹭都觉得没自己的心烫:“养chūn!”他不敢置信地叫,“我的心肝!”

  这么ròu麻的话,廖吉祥憋不住笑了,谢一鹭马上像他吩咐的那样,chuī了蜡烛踢掉鞋子,急不可耐地爬上了chuáng。

  第54章

  要过年了,戏台上仍唱着莺莺和张生的离别戏,这就是南京,人人骨子里都有点文人的伤chūn悲秋。

  “碧云天,huáng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一个糙台班子,戏子连帽都没有戴,呛着风唱,“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一层层看戏的人群中,谢一鹭偷偷把廖吉祥的手抓住了,两个人都是一抖,想看又不敢看地互瞄一眼,这是大白天,谢一鹭过去想都不敢想,他们能这样站在一块。

  昨天夜里,在仇鸾的府上,红帐子暧昧的光晕中,他们傻傻抱了一夜,不是因为那是别人家,而是他们都不想gān那事,只想贴着彼此,把一路的苦泪流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