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_作者:意迟迟(45)

2017-02-03 意迟迟

  满心矛盾着,若生睡意全消,雀奴却犯了困。她白日里忙碌累得狠了,夜里常常倒头就睡,这会不过是qiáng撑着。若生就让她在一旁小憩去,等有了qíng况再唤她起来。雀奴摇摇头不答应,可睡意上涌哪里挡得住,终于还是睡过去了。

  若生摊开被子为她盖上,正掖着被角,耳畔蓦地常来一阵咳嗽声。

  她急忙扭头去看,就发现他醒来了。

  他咳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绳子,忽然静默下去,片刻后道:“绳结打得不错。”

  这绳结的系法是雀奴同船工学的,十分坚实难解。

  他明明被捆着,却三两下便将绳结解开了去。

  若生大惊失色,伸手就要去推醒雀奴,却被他淡声叫住,似笑非笑道:“不必担心,我就要死了,害不了人。”

  言罢,他原站得笔挺的身子“嘭”一声重重摔了下去。

  若生傻了眼。

  雀奴惊醒,一下从chuáng上蹦了起来。

  然而明明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他,却又活了三日。昏睡着,可喂他喝水就喝,喂他吃米粥也吃,但他的脉息的确渐渐微弱了下去。到第三天清晨时分,他已喂不进水米。若生低头看看手里的大半碗粥,皱皱眉自个儿吃掉了。

  谁知到了午后,他那口已经微弱下去的气又qiáng健起来。

  时至傍晚时分,竟连人都醒来了。他睁开眼,入目就是若生的脸。若生等着他移开视线,他却一直没动,只哑着嗓子道:“劳驾,渴了。”

  倒是一点不客气。

  若生眼瞧着他一点点jīng神起来,连两颊上都有了血色,便知他是回光返照,一时竟也唏嘘起来,遂顶着自己满是痂痕的脸乖乖去倒了杯水给他。

  吃不起好茶叶,连碎沫子她也舍不得搁,就是碗白水,他却喝得津津有味。

  若生愈发唏嘘。

  他喝了水歇过须臾,忽然问:“可懂牌九?”

  若生微怔,下意识点了点头。

  他就笑了起来,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笑容甚至有些孩子气,颊边有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

  他说:“那就劳姑娘陪在下玩一把如何?”

  若生却看着他颊边的酒窝愣住了,良久不曾作答。那一刹那间她想起了父亲,想起了那个就是生气也总是转瞬便忘得jīng光,始终只念着她好的父亲。

  心绪翻滚,她不由得微微颔首。

  他身上穿着的还是原先那身脏衣,若生就见他从身上掏出了几块骨牌来,棱角光滑,显然是经常带在身边的老物。

  牌不齐,若生皱了皱眉。他察觉,便轻笑着道:“原是用来占卜的,而今也只能将就了。”说着,他已摆好了骨牌。

  这一场,若生赢,他输得一败涂地。

  可若生心知肚明,他根本不曾想赢。

  天色暗下来后,他阖上了眼推说困倦,便靠在那睡去了。至月上梢头时,若生去探他的鼻息,却发现已无半点。

  她跟雀奴想法子为他换了衣衫,又候了两日,却始终不见有人寻他,没有法子只得由她做主埋了他。

  一个小土包,上面竖块木头。

  雀奴问,写点什么?

  她想了想,提笔写了赌鬼之墓四个大字。

  第027章 疑问

  家中无墨,一时不得银钱去购,她写时便拣了木炭条来用。结果是日午后天上便下了一场雨,淅沥沥倒不大,只那充作墓碑的木头原不经风chuī雨打,上头的字更是被雨水一击便模糊成了几团,黑乎乎的再看不分明。

  等到翌日清晨,这场雨方才止住。

  她倚窗探头往外看,沉思片刻终于长叹口气,寻了雀奴相助一道前去前庭破败凌乱的花圃前,准备取了小刀来将碑文刻上。

  送佛送到西,连人都直接埋在了院子里,再费些功夫也无妨了。因不知其人姓甚名谁,她跟雀奴又穷困潦倒断无可能为个陌生人发丧,想着将尸体送到乱葬岗,又似乎过于凄凉了些,于是乎最后这人就被她们给埋在了院子里,也算是“毁尸灭迹”不叫人知晓了。

  她坐在轮椅上,弯腰探手去将那竖在角落里的木块拔出,谁曾想一低头就瞧见上头颤巍巍生着朵蘑菇……

  发霉了。

  她顺手捋去,仔细瞧了瞧,无碍,发霉而已,便拿了小刀开始动手。木头松朽,下刀倒并不费力。

  头顶上雨过天晴后的天空,青碧如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