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了十年的话,终于可以吐出来,旧日里种种画面清晰闪过。药王谷里师父谆谆教诲,无垢山庄中肖墨涵知己相惜,竹海里一柄剑饮尽众人血的狠辣,甚至于赤峰教中,沈千扬的掠夺紧bī,之后的众叛亲离,全都清晰无比。
他当自己可以在世为人,可以舍弃前尘过往,其实不然。就如沈千扬说的一样,他不过是自欺欺人。旧日里种种他比谁都记得清楚,这些纠葛从未真正放下,做再多潇洒姿态,又什么用?徒添笑料罢了。
他终究还是慕少游,做不了临淄药店里的闲散大夫秦休。
倒不如慡慡快快把旧日里的爱恨纠葛一并吐出来。不管今后如何,这一刻的痛快,总算是图了。
我和你只是两清,没有谁欠谁。
我们没有半点瓜葛。
沈千扬脸色唰地白了来。
怨恨也好,愧疚也好,甚至是施舍xing的他所痛恨的补偿也好,只要有这些感qíng在,他之余慕少游,便是无法斩断的。
但现在这个人告诉他,我和你,没有半点瓜葛。
何其决断。
而他又把自己置于何等鄙贱的地步。
“两清是吧,谁也不欠谁?既然你觉得不曾欠我的,就让我欠你好了。”
猛地翻身把人压在身下,沈千扬的动作里略有些失控的疯狂。这些日子一再劝自己对这人温柔,劝自己收敛xingqíng,但结果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目不视物,却猛然被人压在身下,慕少游先是一怔。
但突然听外面一阵笛声悠扬,日间方听过的调子熟悉无比,这才猛地醒悟过来,眼睛看不见,却觉落在肩上腰上的手力道大得惊人,身上衣裳被使劲拉扯着,人也被压住不能动弹。
那笛声极近,似乎就在近处。慕少游越听越心惊,挣扎的幅度也大了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剧烈,而这激烈的反抗,却换来更霸道的压制。
灼热的吻落在颈间,白日里从楼梯上走过时,飘进鼻的淡淡药香味似乎就在附近。
当归当归。
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恐慌。
不管怎样,他总还有些东西不愿被毁掉,也总还有些底线不能被碰触。
慕少游唇咬得出了血,感到身上有了凉意,手腕扣住一起,用什么东西绑了起来,但无论怎么挣扎也挣不开,他终忍不住颤声道:“沈千扬……你停手……放过我这一次……”
仿佛师兄就在旁边,慕少游说话的声音极小极弱,连尾音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从未有过的示弱,即便是瞎了双眼被沈千扬压住一再求索,他也未曾发出过这种脆弱的声音,更未曾低头服软到这等程度。
沈千扬先是一僵,但马上就摈弃自己的心软,眼睛里充了血,低头狠狠吻上去那薄qíng的唇,但又再次僵住来。
手拂上慕少游脸,是一手的湿意。
扣住那人下巴抬起脸来,却见一脸泪痕。
认识慕少游这么多年,从未见这人哭过。
心里被什么重重撞过,沈千扬眼睛眯起,一掌重重拍向身下chuáng板,震怒之下,听慕少游的声音益发轻了来,“饶我这一次……”
第四章
檐前铜铃在寒风中叮当作响。
孩童的嬉闹声就在附近,热闹得过了头。
秦休静坐在檐下,全身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仅露了一张脸。但雪山脚下的寒风毕竟凛冽,虽是如此,他脸上还是给刮得木木的疼。
深吸了口气,微冷的空气从鼻腔缓缓流过,即使看不见,他也能知道,此刻沈千扬人就在身后。黏在身上的视线霸道而灼热,不肯放他片刻自由,也不肯给他丁点逃跑的机会。
不过……难以想象的是,沈千扬昨晚竟然会放了他。
他昨晚慌乱求饶时,其实已带了些绝望的心思。以沈千扬素来霸道执拗又掠夺成xing的个xing,那样的qíng况下,还要他放手,可能xing太小。只是昨晚紧张过了头,才会那样示弱求饶,倒他没料到,对方居然肯放手。
突然间觉得有些捉摸不透。
十年时光,变的并不只他一个,沈千扬,或许也有转变。但是,他还是不清楚沈千扬究竟要怎样?
那样容不得背叛算计的一个人,居然会对他说,他可以放掉前尘旧事,只要自己心甘qíng愿留在身边。那样的话听在耳中,不是不震惊,也不是不曾往深处去想。只是沈千扬的个xing太过qiáng硬,又掠夺成xing不只餍足,拥有这样一个人的爱和恨,对他来说是过度的束缚。而且,这种在他瞎了双眼之后的退让,又带了多少心软怜悯的成分?
更何况,他秦休也不可能放任自己一直处于劣势,被人禁锢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