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淮很想转身走人,可回头去看,他身后的黑衣男子朝他淡淡一颔首,示意他继续扣门。态度虽淡,却是不容抗拒。
还得继续倒贴!
魏淮叹口气再次敲开门。
秦休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出现在门前,眉头轻皱,青山碧水似的眼中迷迷蒙蒙满是雾色,看不清猜不透。
“魏公子还有事?”
口吻客套而疏离。
仿佛刚才接连收了魏淮好处的人不是他。
魏淮忍了气继续温文浅笑,边指了自己身后的黑衣男子道:“兄台,这位是我朋友,他略通医术。你侄儿的身子不好,不如让我朋友替他看看。”
魏淮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秦休的脸轰地涨红了来,额上两条青筋不明显地跳动着,呼吸也粗重了些。
魏淮有些怔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接着就秦休粗声道:“不劳魏公子费心。我自己就是大夫,医术虽粗鄙,少有人看得起,但还不敢劳烦别人替我看顾病人。我的病人我自己能应付!”
“……”
明白原委,魏淮顿时哭笑不得。
他发现眼前这人,当真是他非常讨厌的类型。
要知道,这人越是穷,就越容易长一身不值钱傲骨。而这人要再自视甚高的话,那一点可悲的自尊心就被任何人都qiáng。谁要不小心踩到他痛脚,那他的别扭固执样,能把人胃口倒尽。这就好比老童生听不得人家说中举,烂手艺裁fèng看不得人家穿花一样。
面前这人,正是不许别人说他医术差的庸医。
偏偏他还不小心触了人家禁忌。
魏淮给秦休这庸医倒尽了胃口,可还得忍气同对方赔笑解释。
“兄台不要误会,我并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我朋友看那小兄弟身子骨弱,想替他瞧瞧……”
可魏淮再三软了态度,秦休仍是那副臭脾气,出言打断他的话,毫不留qíng面地道:“多谢魏公子好意,我这侄儿自受伤后脾气就不好,待会怕惊扰到两位,两位请回吧。”说着反手又要关门。
可这次秦休的动作却不够快,方退进门半步,魏淮身后那黑衣男子,便已越过魏淮站到他面前。那人身形有如鬼魅,出手迅捷,秦休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人扣住,脉门也落在人家手里。
“你面色不佳,似体内有郁结,我替你看看。”
简单一句话,算不得解释的解释,完全罔顾秦休刚才做足的一番戏。
而且秦休也知道,这人说是看病把脉,其实就是想试探他是否会武功。
比起魏淮来,这个人态度qiáng硬直接,不会看人脸色不管人推拒,却也更棘手。而他的眼神,是最让秦休不舒服的。犀利尖锐,带了本xing的掠夺探究,在秦休身上流连不去,似要割开秦休身上的伪装,看尽他内里每一寸。
如láng般的眼神,遥远却异常熟悉,但又因熟悉而更让他生厌。
厌恶到痛恨,抑制不住的痛恨。
秦休这次眉头是真的皱了起来,脸上的表qíng也变得更丰富,他猛然甩开那人的手,“你这人什么意思!放开,说了不必让你看!”
这怒气,九分是装,却有一分是从心底涌起的,不受控制的抗拒。抗拒这个人的碰触,抗拒这个人的试探,甚至是这个人存在的气息,他也自心底抗拒。
随他动作,那黑衣男子松开手。秦休即刻就想离开,可他身形未动,整个人已被对方困在双臂间,身后是门,身前是那黑袍男子带了探究掠夺的眼神,对方的手甚至欺上他脸,从鬓角一路移往下颌。手指明明是在鬓角下颌寻找人皮面具的黏fèng,可却带了挑逗贪恋的意味,在他脸上一再摩挲流连,迟迟不舍得离去。
不知餍足的贪恋。
秦休心里不断涌起熟悉的不悦,那人却未察觉,只用两根手指抬起秦休下巴,深若寒潭的眼,就这么对上秦休如烟光水色般迷蒙不清的眼。
“你这双眼睛,很像我一个故人。”
手指上的动作极尽温柔缠绵,可他说话的语气,却是十足的yīn寒狠戾,深若寒潭的眼中涌起的,更是彻骨的恨意,以及想要尽xing掠夺的疯狂。
秦休一颗心拼命往下沉,背脊隐隐发寒。该有的怒气该出口的斥责,全都被那双眼里的种种qíng绪jiāo缠住,说不出口。
就这么被困在对方的气息中,说不出话来。
不过,这也是他现在该有的态度。市井里光有不值钱傲气的别扭穷酸,若遇到这样如láng眼神的人还能说出狠话来,倒显得不正常了。
他就以这种暧昧不清的姿势,被人阻在门口。平淡无奇的一张脸,也透出些诡异的绯色来,却越发衬出他那双眼的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