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籍捏紧了鱼竿,咬牙切齿地道:“……你以为我想当你表弟?”
任诞收竿,一尾黑鱼脱出江面,尾巴拍起高高的水花,他将黑鱼丢进鱼篓,随口:“简傲不是写过《割席书》给梁启章吗?他不点梁启章,不过是为了表示不屑与梁启章齐名,他一向狂得很,我是挺喜欢他诗里那点气韵,不过多的是人看他不顺眼想给他教训借机生事。唉,我这么可怜,都怪我诗写得太好。”
孙籍木着脸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他想了想,忽然兴致勃勃地问:“表哥你说梁启章gān嘛放着简家三娘不娶去娶公主?当驸马多惨啊!梁家人不是最喜欢娶简氏女吗?而且他当年和简傲那么好……”
这个问题任诞无聊的时候还真思考过,毕竟梁启章退婚简直震惊南北,成了一时茶余饭后的谈资。猜测层出不穷,哪个版本似乎都有道理,但哪个版本都凭据不足。
任诞自己也没想出答案,就义正言辞地教训孙籍道:“小小年纪,正经书不读、道理经义不想,饶什么妇人口舌。”
孙籍气坏了:“我以前明明听你和方斯轩他们说过这事儿!那时候你怎么不说他们饶妇人口舌!我看你说的可高兴了!”
任诞愣了一下,说:“是吗,我忘了。”
孙籍气呼呼地把鱼竿一摔,说:“不钓了,我明天也不来陪你钓鱼了!”
任诞听见“咚”一声,就知道这败家表弟把自己鱼竿摔进江里了,不开心地说:“我也不找你了,一条鱼没钓上还扔我一好竿。”
孙籍气地彻底不想说话了。
已是丑时下三刻,任诞便让舟子回程。表兄弟不欢而散,一个回家生气,一个回家继续装病。
任诞今夜虽然赔了一根好鱼竿,但因鱼钓了不少满载而归,心qíng颇佳,回府后美美睡了一觉。第二日醒来神清气慡,卧房外玉兰树的花竟开了大半,一株白花、一株淡紫,相映成趣,任诞更觉心qíng大好。他吃了早饭回忆起昨夜夜钓,一时兴起就去了书房,打算画一张《夜钓图》。
任诞刚刚在大案上铺好了一张澄心纸,一名侍女上前轻声道:“郎君,家郎君来访。”任诞略觉诧异,把笔搁下,道:“请他来书房。”
那侍女颔首退出。
不一会儿,孙籍带着一脸假笑提着个鸟笼进了书房,见任诞大案上铺的白纸,立刻阿谀道:“表哥要画画?哎呀一定是一张绝妙之作!”
任诞直接略过这句废话,笑道:“表弟来赔我的钓竿?”
孙籍把鸟笼往大案上一放,掀起鸟笼上布帘,谄笑道:“昨天弄丢了表哥鱼竿,心中着实愧疚,想到表哥这几日闭门养病,难免无趣,这只鹩哥就作赔礼,给表哥消遣时日,我今日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说完,孙籍就要溜走。
恰在此时,那鹩哥叫了起来:“可怜chūn风渡不得,北地胭脂少颜色!”说的颇为字正腔圆,必是被好好训练过一番。
任诞:“………………哪来的鸟?”
孙籍:“………………我是被迫的,他们说动了我爹,bī我把这鹩哥带给你。”
任诞简直哭笑不得,他逗了逗那小鸟,小鸟又快活地将那诗翻来覆去念了几遍,看来是只会说这一句诗。
孙籍说:“我可没把你是在装病的事qíng说出去。”
任诞颇有自知之明地说:“这不用你说。”
孙籍好心道:“表哥你还是把这事应下吧,反正你不应也不行了。”
任诞心中忽然一动。
孙籍道:“我听我爹说,温大人给董先生写信了。”
贱`人大大出场了,其实贱`人大大对喷子大大还是充满了同qíng与善意的!
第三章
五天后,董先生派人给任诞送了封信。任诞看完,叹了口气,命人备下车马,启程去摆放董先生。
董先生名董明彦,师从理学大儒郑颂。半生宦海沉浮,五十三岁忽然决意辞官,回乡著书治学,开办了闻登书院,门下弟子俊才无数,继承先师开创颂学,任诞与梁启章皆是其得意门生。董先生一生jiāo游广阔,却有一个敌手至今针锋相对,便是扬州名士白晋生。年轻时两人是政敌,归乡后还都办了书院继续争斗。
而简傲偏偏就是白晋生最喜爱的弟子。
今日出门时天就有些yīn沉沉地,马车走了一阵,竟真的下了场雨。虽是chūn日,却无chūn雨绵绵qíng致,反而倾盆而下,淋地人措手不及。这里距董先生的宅院已经不远,任诞gān脆让车夫催马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