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叹了声:“我欠庄少功的qíng。若是舍了你,能让庄少功化险为夷,我必然舍了你。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会随你而去,不会教你孤孤单单地上路。”
无敌哼了一声,深知无名能说出这番人模人样的话来,已是不易,便不再恶言相向。
无名又道:“无敌,我知道,你已没多少时日了,往后,我会好好待你。”
这一言,戳中无敌的心事,他再也按捺不住,故作好奇,随口问道:“大哥,你当真在乎我的死活?你摸着良心说话,我若是死了,你可会掉一滴眼泪?”
无名看着他,沉默半晌:“至少,我会让你死在我怀里。”
无敌虽觉此言ròu麻至极,但仔细一想,自己所求,无非也就是死到临头,有一个归宿。
比起远走高飞,死了无人收拾,只能让野狗叼去吃了,死在无名怀中,要安稳许多。
他怔怔地看着无名,心中一软,鬼使神差地道:
“小不死的臭王八,实话告诉你罢,老爷活腻了,只盼能早些死,少受些折磨……你休要笑话老爷,老爷并非和你置气。一辈子到头,什么也抓不住。纵是十余载的兄弟,如何,也讲究个有用无用,说断就断了。真不想活。可一想到死,不明不白,老爷便不踏实,舍不得。”
无名静静地听着,无敌又絮絮叨叨地道:
“大哥,我理会得,久病chuáng前无孝子,骨ròu至亲没些用了,也会教人弃若敝履。世道本就如此。我也曾想过,离了你,去找个贤淑的女子,打发了余生。可那女子中意我,必是因我有些用处,彼此不知根底,即便厮守,也还是寂寞。不若大哥你,当年救我,未想过我有用无用。虽然,我发觉,你也是生xing凉薄之人,但你对我知根知底,在你身边,我就心里踏实。”
说到此处,他移开眼,也不去看无名,只管一吐为快:
“可是大哥,论本事,无论如何,我也赶不上你了。总有一日,你会把我看低,嫌我拖累你。与其如此,不若我识趣,争一口气,先离了你,此后你如何风光,也与我没半分gān系。”
无敌掏心窝子,说这些话,已是自伤至极。无名却不为所动,把手在他身上摸。
他见无名手法龌龊,晓得无名又来撩他了,他刚说了一番伤心话,万念俱灰,也不好发作,只是冷眼看其施为,心道,老爷倒了哪辈子的霉,偏要和这无qíng无义的王八纠缠不清?
无名这才温柔地道:“蠢材,我风光,怎与你无关?你的本事不及我,我便倾囊相授。”
无敌以为听错了,无名语重心长,继续道:
“你何必一定要和我争高下?你我二人,本就是不分彼此的,荣rǔ与共,生死相随。”
无敌将信将疑:“空口白话,哪个不会讲?在你眼底,只怕我还不如三弟四妹和五弟!”
“你和他三人不同,”无名凑至他耳畔,一字一顿,轻言细语,“不同之处,便在,我喜欢你。除了兄弟间的喜欢,还有儿女间的喜欢,我只是讲不出口,你看不出,却是你的不是了。”
无敌脑子里嗡地一声响,心坎酸涩作痛之余,竟有一股子恐慌和甜蜜涌上来,思绪乱糟糟地散开,难以拢聚,也来不及细想,就让无名施力按住,连掐带拧,连啃带咬,亲热了一番。
这一番亲热,无敌暗觉好似又让带刺的荆条刮了,屁股底下火辣辣地作痛,可一想到方才无名那些话,qiáng忍着问:“大哥,你说的,可当真?”
无名反问:“我何时骗过你?”
“哼,你这王八不知廉耻,说话像放屁,何时不曾骗老爷?”
无名嘴角漾起一丝笑意:“我再若骗你,便天打雷劈。可你再若伤我,我便要罚你。”
无敌听了,怔忡地端量无名,忽觉有些别扭,良久才道:“怕不是在做梦?”
“蠢材,若是做梦,你如何会痛?”
“……那倒是。”
无敌和无名互通心意,终于没了顾忌。无敌任由无名摆弄,身上虽然极不慡利,心底却颇有些欢喜,正沾沾自喜,要把无名盘住,让自己也快活些,却听无名嗓音粗沉,笑了一声“小猫儿,你生得这般英武,如何却是个雌儿。”
无敌暗觉这嗓音耳熟非常,却想不起是谁,寻思须臾,猛地惊觉,自己闭着眼!
若是闭着眼,如何能看见无名?难道,真的是做了一场梦?
想到在梦中,反复问无名是不是梦,还为无名编造了些荒唐的qíng话,他就好似揭开顶盖骨,让一盆冰水灌下来,起了一身jī皮疙瘩,脑髓也冻做了一团,说不出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