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手停在了半空,顾玉晴忽然握住了我的手腕,她的掌心异常温软,有着纤细却牢固的力量,她将我的手放在那膨起的腹部上,自己的双手则指尖jiāo错伏在我的手上。
碰到那柔软又带着体温的裙纱,我不由颤抖了一下,忽然觉得她肚子里有什么东西跟着一起动了动。我茫然抬头看着她,她对我微笑,这时那动静又来了,像隔着她的肚皮轻轻碰了一下我的掌心,如羽毛般轻柔微弱,却像电流一般直通到了我的心里,又痒又麻,还带着些微的喜悦与酸楚。
“孩子很喜欢你摸他呢。”顾玉晴道。
她的手很温暖,覆在我的手上,此qíng此景令我不知为何想到了‘家’这个字。
“这是孩子在动吗?”我傻傻的问她。
她点头,眼泪忽然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一直以来,我总觉得顾玉晴是做好了所有准备才嫁过来的,她也一直表现的很适应,无论我是冷淡还是尖酸刻薄,亦或是无qíng残忍,她总能应对的很好。可现在看着那落下的眼泪顺着她的指fèng一点点渗透到我手面的肌肤,我忽然发现这种事是不会有人能够准备好的,她亦不过是无奈承受罢了。初见她时毫无印象,娶她时亦无所感,甚至那一夜之欢也被当成难咽之物糙糙丢在脑后,可现在,我第一次觉得她像我的亲人。
与对魏光澈那激烈如鸠酒般的qíng感不同,顾玉晴忽然就令我明白了发妻在男人心目中的位置,那是没有血缘的亲人,是愿意托付信任的人,一个愿意为丈夫生儿育女的妻子,自然能在这过程中与丈夫建立难以言说的默契。
她腹中的孩子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动呢?是想求我留下他吗?
“我会留在周府里,直到生产。”顾玉晴松开手,转脸轻轻拂去眼角残余的泪,“这里是我唯一觉得安全的地方了,侯爷总不能当着舅舅舅母的面bī我。”
“就算你宁愿一死生下孩子,没有皇上的允许,孩子又如何能活下去。”
“皇上会留下孩子的,因为这孩子身上留着你的血,他只是容不下我罢了。就算有个万一,我总也为这孩子争取过了,不是吗?”
我站了起来,觉得脚下飘忽。
“若是我一定要求你将这孩子打掉呢?”
“侯爷不会,但侯爷若非要一意孤行,就等我生下这孩子以后吧,那时候无论侯爷做什么我也见不着了。”
她泪凝于睫毛,忽然站起来整装对我行了个礼。
“侯爷既然将话说的如此明白,妾身也不妨直言,侯爷若容得下他,还请侯爷答应妾身,要一辈子好好照顾这孩子。若容不下,就亲自动手,这孩子死也得死在侯爷手里,不能折于不相gān人。”她言语间态度生疏而又认真.
“你要bī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吗?”
“怎么会,这是侯爷的亲骨ròu,还望侯爷给他最后的体面,不至于被别有用心的人欺rǔ了。妾身自嫁与侯爷,早就打定了一辈子的主意,自是无怨也无悔,只是这孩子来得意外,是老天爷赏给妾身的,得到后再失去,妾身定力再qiáng受不了。”
说着她就扶着肚子在我面前跪下。
“我没办法看着侯爷伤他而不怨恨,求侯爷让我留下他吧。”
我看着她,想着这几个月来她走过的心境,不由恻然。她眼中倒影的那个我,疲惫而无能,只令人觉得难堪的心酸,呆站片刻,到底也没扶她起身就转头走了。
之后我没再提起要她落胎之事,她也像说完即忘一般。不久舅舅回了来,虽然看起来依旧消瘦,可jīng神却好了很多。当着众人的面好些话我都问不出口,舅舅自己也不提。
他似乎是不愿再多提身处西凉时候的事qíng了,这样也好,对他未尝不是好事。周氏的根始终都在西凉,有舅母和小u,他总不会一直停留在过去。
未等顾玉晴主动,舅母就以侯府里缺乏有经验的长辈为由劝她在周府住下,她自是一口应承下来。
“你也一起搬过来等着孩子出世吧。”小舅舅笑道,“在家也是白急坏了你。”
“何必叨扰舅,侯府空着也是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横竖家里人脉单薄,借这个机会一起住着也热闹。”舅母cha了一句。
“你不必多说,只帮他把房间收拾好便是了。”舅舅对舅母笑道,“正好趁这段日子安安稳稳的照顾他,如今脸上倒不如之前有血色。”
见舅舅这般我也不便苦辞,只得吩咐言良回去帮我拿些必要的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