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许他的横竖就那些东西,你不也知道么,”她凄然一笑,“放心吧,他跟了皇上那么久,若无把握也不会应承我。你昏迷了这几日,再发脾气哪里还能支撑得住,这是今早让他们去五湖园采办来的果点,你平素爱吃的。”
在莲珊转身yù走的瞬间,我握住她素白的手,低声道:
“抱歉。”
“知你不好受,周大人的事qíng总会有转机的,自己别先乱了阵脚。”她反倒安慰起我来。
我紧紧拽住她的手不放,就像抓住那一缕自己都不明白在何处的救赎一般,魏光澈,小舅舅,卫家,崔丞相……这就是我牺牲全部后眼下所有的一切,可这真的是我想要的现状吗?
“等你吃完了我就陪你回去,”莲珊好言道,“好歹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别再违背心意搭理许方然了,总有其它办法可想的。”
她默然,还是仁渊过来打圆场。
“好了凌风,先吃东西,等你把皇上那应付过去想给莲珊赔罪还不容易。”他又劝我,“慢慢的求着皇上,得空了也好照应你舅舅那一家,现在周家人丁单薄,还得你振作起来给他们撑腰啊。”
是,小舅舅只有一房原配妻子huáng氏,膝下也只得一女而已,既然因为我已经和父亲产生了隙嫌,恐怕是指望不上别人在这种时候施以援手了。
随意吃了些东西,感觉身上渐渐有了力气,我便急着回去,霞纱见状道:
“毕竟皮ròu伤没好全,太阳还高悬着,这么急着赶回去热毒bī心可怎么办呢?”
“你少管了。”仁渊不耐烦的说完,随着我登上了马车。
进宫之前我先去了趟周府。
“你送她们回麝云坊吧,一会儿我自己雇车去宫里。”
仁渊还没说话,莲珊已道:
“不必担心别人,顾好自己要紧。”
点点头,看着马车从眼前消失后,我转头重又看了门匾上周府那两个大字。
“凌风,到舅舅家来尽管随意些就好。”印象中还有他抱着我走过这里时说的话,那时小舅舅还很年轻,阳光如仙灵般在他亲切的笑容上跳跃着,我曾无数次的想过,要是能生活在周府,生活在舅舅的身边,那该有多好。
随着小厮走进府邸,打理齐整gān净的外堂总给人一种冷清的感觉。虽然威严的大宅,屋内的摆设,隐约飘散的墨香,屋后那丛小小竹林和石狮子,无一不彰显着这户人家的读书人气质,但到底开始有了败落的迹象。
我的手指拂过那台子上摆着的雨过天晴细颈瓶,这瓶子本来是一对,后来被舅母不小心打碎了其中一个,舅舅似乎不甚在意,也没再重新放置新玩意,眼下一边孤零零的空着,多了几分萧索的气息。
舅母huáng氏的出生简直可以用骇人听闻来形容,不仅仅是出生平常那么简单,她原是随父母逃难来京的流民,因为没有过关的通牒被挡在了城门脚下,正好遇上去青延寺踏青归来的小舅舅,就这么被带回了周府。
不久huáng氏的父母病逝了,小舅舅随即摆酒席将huáng氏明媒正娶并写进了周氏族谱,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娶亲的时候小舅舅已经二十有五,别说外公外婆,连我的母亲也已去世,不少权贵看重小舅舅的才华愿意结亲均被他婉拒,在娶huáng氏之前众人都以为名门周氏剩下的最后一人是眼高于顶,想凭联姻将开始走向权利边缘的周氏给拽回来。
没想到小舅舅的婚姻并没有任何势力的意味,反倒像亲手了结自己的仕途一般,往后八年都当着无甚滋味的太史令一职,每日只沉浸在翻查古书撰写典籍的生活里。
据说小舅舅年轻时策马曾赢了当时忽兰国派到羌无为先帝庆贺生辰的王子,当年鲜衣怒马的少年,是如何做到耐下xing子,这些年里只将自己关在书笼之中的呢?
“凌风,你来了。”舅母语气一如既往的柔和,只是到底看上去有些憔悴。
小时候我总纳罕舅母这般平常的长相是如何吸引舅舅破除门户之见娶她的,但长大后反倒觉得理所当然。有些人,即便一句话不说,她的神态也会让你觉得很舒服,很自在,美人到处都有,但一个能让人一直感到相处起来完全契合的人却是难寻。舅母有的就是那种能让喧嚣平复,岁月静好的温柔气质。
“表哥!”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的小小身影一头扎进我怀里,后背的伤又开始一抽一抽疼得厉害起来。
“不许这么没规矩。”舅母对我歉意的笑着,拉开年方六岁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