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来,司马绍给他一支玉笛,绍说:“几时你忘了我,几时我忘了你。可是,你忘得掉我吗?”
司马冲忘不掉,可是,他呢?他的玉笛不止一支,他可以刻下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一曲将尽,宋褘秀眉微蹙,妙音破空,裂云而去。
秦淮河上鸦雀无声。
“好!”不知谁叫了一声,随即河面沸腾了。
21
郭璞攥著把酒壶,跌跌撞撞也上了画舫,他先冲著宋褘举了举壶:“宋姑娘清音妙乐,冠绝天下!”说著,一把揽住司马冲:“好啦,不用比了。能听到此等仙乐,美人虽失,亦是一桩乐事。”
司马冲的脸上没有一丝表qíng,忽地,他推开了郭璞,径直上前。宋褘低呼一声,向後跌去,不料司马冲却不是奔她去的。
只听“呛啷啷”一声响,司马冲抽出了司马绍腰间的佩剑。
司马绍身後站著两个武士,见此qíng形,拔刀就上。倒是司马绍将手一扬,止住了他们。
司马冲又往前跨了一步,俯视著坐椅中的兄长。两人靠得极近,呼吸可闻,这样的距离并不陌生,比这更近的都有过,曾几何时他们融为一体。可这双眼睛却是陌生的,乌黑而且冰冷,司马冲在里头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小小的、惨白惨白。
司马冲怔了怔,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笑声中,剑光闪过,“叮、叮”脆响,有什麽东西滚落到地上。
掷下长剑,司马冲拍手而去,大笑著跃入秦淮河中,郭璞追过去,紧跟著跳了河。小舟上的名士们这才慌了神,推著船家去捞人,等到捞上来,郭璞早昏过去了,司马冲瘫在甲板上,仍是狂笑不止。
名士们的胡闹,宋褘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只是没有想到堂堂东海世子竟也是这一路货色,她收拾惊魂,从地上爬起来,伏到司马绍膝头:“太子。”
司马绍却没有一点反应,宋褘仰起脸来,只见他定定地盯著地面,宋褘顺著他的目光看过,这才看清那是几截莹白的玉管。
“咦,这是……?”
宋褘下意识地伸手去捡。却被司马绍按住了:“笛子,断了。”
宋褘听他声音沙哑,正在错愕,却觉著手背上一热,落了滴透明的液体,顿时什麽都明白了,当即垂下眼睫,柔柔地依进司马绍怀里,任他把脸埋在自己的发鬓之间。
可这一幕看在司马冲的眼里,却是另一番光景,他仰起脸来,哈哈大笑,嗓子已经疼得冒烟,却怎麽都停不下来,三月的晴空蓝得眩目,秦淮河水涌过来,一波一波,浮沈动dàng,令人晕眩,接著他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等他再睁开眼,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不知这是谁家的盛宴,只见壁间燃著荧荧的灯烛,泥金屏风曲折摆开,偌大的厅堂里,铺著水波般的绸缎,处处都是jiāo媾中的人影,男人与女人、男人与男人,二个、三个人、甚或是一丛人,汗水、喘息、呻吟、尖叫,宛如地狱。
对於这样的酒池ròu林,司马冲早有耳闻,郭璞几次邀他去开心,他却都推脱掉了,喝些酒无妨,行止荒唐些也无妨,可在xing事上,他多少有些洁癖,十八年来,他只把自己jiāo给过一个人,也只愿把自己jiāo给一个人。
趁著没人注意,司马冲扶著矮桌站了起来,却有人爬过来,一把抱住了他:“你去哪儿?”
司马冲抬头一看,原来是郭璞。
“大家都在逍遥,你回去gān嘛?”郭璞像是喝多了,笑得癫狂,他贴过脸来:“哈哈,你太清醒了,这可不好。我来帮你一把。”说著他从怀里掏出一包散剂,倒进酒杯,硬是递到了司马冲唇边。
司马冲知道,郭璞往酒里放的东西叫五石散,不少人都在吃它,说是能延年益寿、qiáng身补气,可更多的时候,大家却把它当催qíng的东西在用。司马冲想到这里,就是一阵厌恶,郭璞却勾住他的肩膀不放:“何必这样苦著自己,你还为他守节不成?”
司马冲听到这话,脸色都变了。郭璞却不理会,一手箍著司马冲,另一手扬了扬,把四儿召了过来:“好好侍候世子。”四儿抿著嘴微微一笑,拿起那放了五石散的酒含到嘴里,抱住司马冲的头,硬是朝他口中哺来。司马冲猝不及防,被呛得直咳,虽是喷掉了小半,大半却滑下了肚子。
郭璞哈哈大笑,放开了他,司马冲顿时瘫在地上,只觉得周身一阵阵燥热,使不出一点力气。郭璞俯下身,贴著他耳畔道:“你会明白,你也不是非他不可。”说著拽过四儿,推到了司马冲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