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笛_作者:朱雀恨(24)

2017-01-11 朱雀恨

  再说那画舫上头,德容正在司马绍身旁伺候,忽见一叶轻舟靠了过来,他眼尖,一眼便看出舟头立的少年正是司马冲,当下倒吸了一口冷气,急唤司马绍:“太子,东海世子来了!”

  说话间,轻舟已到了船首,司马绍抬起眼来,目光正跟司马冲的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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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轻舟已到了船首,司马绍抬起眼来,目光正跟司马冲的碰在一起。自从雨夜一别,他们再没见过,掐指算来,竟有一年多了,乍然相见,两人都有些茫然,似乎这样眼对眼反而不认得对方了,又好像要从对方眼里寻出那一夜的明证。

  被哥哥那样望著,司马冲满怀的愤懑,都化作了酸柔的委屈,他本有三分的醉意,此时被qíngcháo一激,只觉太阳xué突突直跳,整个人都木在了那里。船家搭好了跳板,他也丝毫不知,还是郭璞自身後轻轻地推了一把:“快去吧。”

  德容也从画舫下来,拜倒在他跟前:“世子,太子请您上船。”见他还是不动,压低了声音:“大夥都看著呢。”

  司马冲这才点了点头,撩起袍摆,跟著德容朝画舫走去,他常年跟人在秦淮河上纵酒的,也不是走一次走这跳板了,却觉得今天的跳板晃dàng得格外厉害,仿佛是棉花做的,叫人著不到力,板下的河水被日头晒著,金光耀目,bī得他几乎落泪。

  德容看他神色不对,身子摇晃,连忙搀住了他。

  画舫上的宋褘仿佛也发现司马冲的异样,轻轻惊叫,河面上正chuī南风,把她的问话全带进了司马冲耳中。

  只听她问:“这位是?”

  司马绍顿了顿才答:“东海世子,我的堂弟,算远亲了。”

  司马冲听到那个“远”字,脑袋里嗡地一响,猛然推开德容,大步跨上画舫。

  宋褘正倚著司马绍说话,忽见那醉醺醺的世子朝自己径直而来,她本能地要躲,却来不及了,“啪”地一下,被司马冲攥住了手腕。

  “你曾说过,不管我要什麽,都会给我……你,还记得吗?”

  司马冲拉著宋褘,一双眼睛却紧盯在司马绍脸上。可司马绍抿紧了嘴唇,一声不吭。往事历历,司马冲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发抖,其实,他只要绍说一个“是”字,哪怕连个“是”都没有,只要他抬起头,只要他肯看自己一眼,他就会像那个雨夜一样,为他死也甘心,什麽都可以放下。可司马绍没有抬头。

  司马冲笑起来,他这是在笑自己,他知道自己有多可笑,也知道自己这是疯了,不成体统,可心里头痛得仿佛长出了牙齿,啃得他避闪不及,他必须做些什麽,必须抓住些什麽。

  “她,”他拽过宋褘,这是他最不想要的一根稻糙,可如今也只好死死攥著:“如今我要你割爱,你肯是不肯?”

  “宋褘又不是一件东西,她也是个人。”司马绍眉梢一扬:“当然,她要是愿意,我不拦她。”说著,他转向宋褘:“你大概还不知道,东海世子雅好音律,笛子chuī得极好。你gān脆跟他比上一比,若是他赢了你,你就随了他去吧。”

  宋褘听他那麽说,双膝一颤,跪倒在他面前:“贱妾不敢。”

  “有什麽不敢的?我说可以就可以,”他伸出手来,扶起宋褘:“把你的笛子拿出来吧。”

  宋褘拭了拭眼角,对著司马绍、司马冲各拜了一拜,回身取过个锦绣包裹,一层一层小心地解开,解到最後,才露出一支翠汪汪、绿油油的碧玉笛来。

  再说那轻舟上的名士,一个个直著脖子正看这美人之争,见了那玉笛,登时轰然叫好。

  跟众人一样,司马冲也紧盯著那支笛子,只是他看的既不是玉料,也不是做工,而是那笛子端头篆的“褘”字,虽然不是同一个字,可那银钩铁划,再熟悉不过。

  “贱妾献丑。”宋褘说著,玉指轻抬,将笛子送到口边,朱唇微启,一声清音直上九霄。

  司马冲目不转睛地盯著她,他想起很多年以前,自己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初学了笛子,就跑到哥哥那里去献技。司马绍笑他chuī的不好,他便哭了,於是哥哥把自己抱到膝上,柔柔地圈在怀里:“好了,别哭了。不管你chuī得多难听,我都喜欢。一辈子都听你chuī,一辈子只听你chuī。相信哥哥,来,拉勾。”

  司马冲记得自己犹豫了很久,却还是伸出小手,跟哥哥的手指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