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原来是王右丞,”韩三郎见了王颐,目中闪过惊喜之意,笑着打了个稽首,“这幅《葵花图》是本肆力捧之作,如今便张挂在东南展台上,自张挂之日起,就引得不少追捧。王右丞若有兴趣,不妨过去看看。”
王颐随着韩三郎向着东南行了几步,便见大堂中央搭着一套展台,上面张挂着十几章画卷,其中一张图上绘一轮太阳挂在天际,she出万丈光明照耀着原野,画卷正中绘三株葵花,彼此错落,枝gān笔直立在土壤中,仰起硕大花盘,追逐着太阳的方向,热烈而又凄凉。
王颐在画前驻足良久,一摸眼角,竟已经是渗出几滴泪珠。
回过神来,自失一笑,自己心如沉水,没有想到今日在这幅《葵花图》前,竟心旌动dàng,qíng绪至斯。寻了书肆掌柜,“这幅《葵花图》开价多少,我要买下来。”
“真是对不住,”孙成文露出一丝为难之色,“这幅图的画手将图jiāo给书肆的时候已经说了是不肯发卖的,小肆是不卖的。若您当真喜欢,可在这儿多观赏一会儿!”
王颐讶然。行知书肆悬挂的画卷自来都是为了出售,没有想到这位画主人倒是如此特异独行。微微沉吟片刻,再瞧了台上《葵花图》,这幅图笔触用色娴熟细腻,但也绝不是没有值得挑拣之处,唯有画者寄托在画中的感qíng浓烈至极,震撼心际。终究禁不住心中一丝不舍,开口道,“我确实十分欣赏这幅《葵花图》,你可不可以帮我和画主人联系一番,若是他愿意割爱的话,价钱不是问题!”
孙成文目中露出一丝讶异之色:
王颐出自太原王氏,自幼受蕴藉,画功jīng湛,在大周画坛上也是十分有名的人物。这幅《葵花逐日图》他观着阿顾从糙就至完成,自是知道极好,挂在书肆这些日子也受到长安士子的追捧,但没有想到,竟能吸引王颐这样的书画大家。
若这是任意另外一幅画,他便必定松口了,但阿顾是书肆东家小娘子,他自是不敢违逆阿顾的意思,笑着道,“哎哟,真是对不住了。只是这画主人也是个不缺银钱的,怕您就是出价再高,她也看不上。”
王颐瞧着孙成文口吻虽若有遗憾,答话却毫无犹豫之色,便知是彻底无望了。他涵养极好,虽骤然失望,但也依旧保持风度,“瞧着我与这幅《葵花图》是无缘法了!那这幅画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你总能告诉我吧?”
“这——”孙成文犹豫了片刻,悄声道,“先生,这绘画之人你也应该是知道的,乃是宜chūn县主。”
王颐诧然,“是她?”
“怎么?”孙掌柜疑惑问道,“您认识我家小娘子?”
“曾有过数面之缘。”王颐唇角噙起一丝怀念的笑意,叹道,“当真是后生可畏!”忆起当年龙门石窟偶遇的那位少女。当日阿顾尚是一名初入画道门径的新手,尚需向自己请教绘制人物画技巧,不过一年余功夫,她已经能够画出这么一幅能够触动自己心灵的画作了!瞧着画作中葵花热烈之qíng,不由起了爱才之心,挥毫在纸笺上写下一封书信,连同一册《画品六论》一道jiāo到孙成文手上,“若是宜chūn县主到了书肆,请将信函联同这本书一并转jiāo给她。”
《画品六论》乃是王颐所著画道理论书,其中集合了王颐多年来对绘画一道的心得,技巧,可谓珍贵至极。孙成文见此大喜过望,接过王颐的书函珍重收起,恭敬应道,“王右丞放心,小人一定不rǔ使命!”
自行知书肆离开后,王颐一直心qíng颇为愉快,直至在父亲王梓贤书房中听闻父亲的命令,方倏然色变,“阿爷,何至于此?”
第159章 二三:路遥日月促(之风云)
泛huáng贴金丝的一张帖子,上面光滑的乌金墨锭书写着:“定于八日后于长安东郊漪澜亭举行盛会,盼光临。”字迹龙飞凤舞,泛着蕴藉清香。乃是一张邀请八姓子弟参加东郊漪澜亭盛会的帖子。
山东士族曾在魏晋南北朝期间有着无与伦比的风光,入周朝之后,受太宗、应天女帝两次打压,如今虽在民间依旧保留着一种清贵名头,然实力已经大不如前。各家数百年前起势因缘相近,如今在朝中处境也类同,私下里隐约便有了结盟打算,此次漪澜亭盛会便是这种结盟的前兆。各家家主不肯放下身段,亲自出面,便派出族中年轻一代子弟,彼此先行试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