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沛恩闻言默然片刻,忽的低低的笑起来,“这可真是个有趣的事儿!”
朝华居静静矗立在王府一角,冷清寂寞,不悲不喜。顾氏乃是大周郡主,远嫁范阳之后一直维持着贵女风范,高高在上,如今周燕对立,她便也紧闭了院门,不肯轻易再出来,在朝华居中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当日木丁街上遭刺之后更是愈发谨慎,府中几乎再不听闻有关朝华居中的消息,孙沛恩心中一直对其不豫,虽借着顾氏遭袭之事的名义清洗了范阳守军,夺得了范阳军权,其后便将其置在一旁犹如不存在似的一直不理会,如今听闻了孙沛斐对阿顾的钟qíng之意,不知怎么的,忽然对阿顾生起了一丝好奇之心。
这个时候,顾氏在朝华居中做什么呢?
朝华居大门“呀”的一声打开,孙沛恩负着手入内,瞧着院中糙木凋零,石阶之上生满了青苔,不由闪了闪眼睛。曾几何时,这座院子布置的繁华清雅,生机勃勃。王府之中男xing主子大多心xing粗疏,曹氏虽是王府女主人,注重的却是金银权势之事,所居院室布置不过是华丽而已,于清雅jīng致之上却无丝毫建树。顾氏确是清雅之人,又有着丰厚的嫁妆资奁,收拾朝华居花的很大力气,这座院子最整座王府之中最繁华jīng致之处。后来自河北孙氏起兵之后,顾氏势头渐渐凋零,这座院子便大多时候闭门不再待客,如今境况清冷,连石阶下头都铺满了青苔。
赖姑姑端着一盏汤盏从廊下走过,见了一身玄裳的孙沛恩,怔了片刻,面上露出一丝惶然之色,屈膝行礼,“老奴见过安王殿下。”
“嗯,”孙沛恩点了点头,问道,“你们主子呢?”
赖姑姑低下头,“主子上次在事qíng中受了惊吓,一直在休养身子。如今这个时辰,该当是在书房。”
“知道了,”孙沛恩点了点头,吩咐道,“下去吧!”
朝华居的书房布置简洁清雅,阿顾坐在窗下书案之后,凝神静气,手中执着画笔作一副山水画。数月光yīn不见,阿顾的笔力越发凝练。手下山水若有qíng致,如默立一旁的老人,静默的望着人世chūn秋,带着一丝莽苍气息。
朝华居清冷的日子很是无聊,阿顾闲来无事便更加倾心于丹青之间,如今对笔下画卷倾尽心力,竟是丝毫没有察觉来人到来。日常燕居少女不过是一件寻常葱绿色夹衣,领缘袖口绣着兰糙花,jīng致栩栩如生,翠眉荔目,唇色粉淡,握着画笔的手指秀美若纤兰,一朵朵开放在洁白的画卷之上,一束明亮的光线透过窗棂照she入东厢之中,映照在少女脸颊旁,将少女脆薄的肌肤映照的晶莹剔透。整个人荏弱的像是一块水晶。
“许久不见,”孙沛恩忽的开口道,“世人都称道大周宜chūn郡主雅擅丹青,我本不信,如今瞧着,倒是有几分道理。”
阿顾听闻到头顶声音,手腕不着痕迹微微一僵,抬起头来,见到面前的孙沛恩,神色微微一怔,将手中的画笔置在案上笔海之中,挺直背脊朝着孙沛恩悠悠道了一礼,“臣妾顾氏见过大王。”
“嗯,”孙沛恩点了点头,“许久不见,你可还好?”
阿顾似乎怔了片刻,开口道,“妾身过的还好,这朝华居日子颇是清净,妾身守在这儿,每日瞧着庭前花开花落,倒也很有一番乐趣。”又道,“听闻大王如今受皇帝陛下重用,得掌北都,前程一片光明。阿顾也为大王高兴,惟愿大王顺顺遂遂,得偿所愿!”
孙沛恩闻言唇角泛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你倒是个会说话的,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实意。”
“大王又何必见疑妾身,”阿顾道,声音清单,“如今阿顾得知当年事qíng真相,已与那周帝断了qíng分,那大周是回不去了,又早已与大王成夫妻之姻缘,日后一生荣rǔ都系于大王身上,自然是盼着大王千好万好的!”
少女这话说的柔婉,映在孙沛恩心中分外满意,抬头仔细打量了少女一番,“你似乎清瘦了一些。”声音柔和。
阿顾低下头略略喑哑,似乎想起这些日子在河北王府吃的苦楚,低低道,“日子无聊,阿顾在朝华居中也曾怀想很多事qíng,清瘦一些也是正常的事qíng!”
孙沛恩瞧着面前的少女,她如今脆弱的像是一支兰花,静静的开放在王府中无人问询的角落,所有周身的保护色都脱离,露出了其中软嫩的骨ròu。只要自己轻轻伸手一折,她便会整个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