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之如饴[年上]_作者:大爷嘎意(15)

2017-01-22 大爷嘎意

但是,留之前,他得让这孩子了解,有些倔qiáng,在不适当的地方,就不应该拥有。人在低处的时候,想要往上爬,想要把握住自己渴望的东西,就得先学会委屈自己。
今天,他得给这儿子提点一些必须的东西。
用一种他最不容易忘记的方式。
“唐秋,奚长老这次肯保你,是你的福气,快给奚长老磕头道谢。”
唐秋静静听着,剔透的眼中没有一点qíng绪波动,既不争辩也不求饶,乖巧温顺得过了头。唐云笙话才落音,他便伏下身朝奚长老叩了三叩,额头磕在冰冷的石地上,发出闷闷的撞击声,一声沉过一声。
“多谢奚长老。”
额头碰得生疼,唐秋觉得自己手脚一点点僵了来,全身的血液都似冻成了冰渣子,一点点扎在身体里,不仅心寒,就连骨头fèng子里也冷得发疼。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冷酷无qíng的父亲,还有这么可笑悲哀的家?
他的父亲居然要求自己的儿子去感谢别人,感谢别人在他那冷酷无qíng的父亲面前为他求qíng,保他一条xing命。
这种事qíng,未免太过可笑,也太令人心寒。
心口似开了个大dòng,有风穿堂而过,空得都能听见声响。
等唐秋磕完头,唐云笙视线再度转向奚长老,“那么,现在可否请奚长老开祠堂执行家法?”
老爷子捋着胡子,“好。”说完转身先走了出去。
唐云笙朝唐秋冷冷道:“起来,随我去祠堂。”
唐秋一声不吭自地上爬起来,跟在唐云笙身后。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双腿已经开始打颤。
原来,他还是怕的,纵然心里已经难受得受不住,像被人揪住心捂住口鼻,胸口闷得无法呼吸,连声痛都喊不出来……可是,仍旧会怕。
但他却不想退缩也不想求饶。
不就是二十杖责吗?
反正也出不了唐家堡大门,在这个地方,什么都是骗人的,挨个打又有什么?
小家伙冷着脸机械地往前走,但他并不知道,此刻自己脸上的神态,从眼睛到唇角,一路下去,全是如唐云笙一般的凉薄。
那种凉薄,出现在那张尚显稚嫩的小脸上,有一种qiáng烈的违和感。但却又诡异地让人觉得,在此时此刻,再没有任何一种表qíng,比它更适合出现在那张酷似唐云笙的脸上。
再漫长的痛苦也会过去。
正如再幸福的假象也终究会被戳破一样。
二十杖刑,唐秋并没有熬多久。
就算因为太多的刺激bī得小家伙一瞬间有了骨气骄傲,但是他那身子骨,还是经不住这二十杖刑。
唐云笙冷着脸在一旁监刑。
行杖的人并不会因唐秋还是个孩子就心慈手软。下去的每一杖,力道不会减半分,位置也不会偏半寸。一杖一杖重重落在唐秋身上,打得跪在地上身形单薄的孩子一次次往前俯,又一次次咬牙直起身。
但人的体力耐力终是有限,才八岁的孩子,再咬牙发了狠,也还是撑不了多久。不过才十杖,唐秋就已经受不住晕了过去,汗水糊了小脸,头发黏在两腮后颈,背后血迹已然透了衣裳,斑斑迹迹显出狰狞面貌。
见小孩晕倒,行杖的人有片刻迟疑,不觉转眼去看一旁监刑的掌门。
唐云笙面上未有丝毫动容,冷声道:“家规不可没,继续行杖。”
木杖隔了衣裳打在皮ròu上的声音再度响起。
一、二、三、四、五……足足数到十才停了下来。
小家伙早瘫在地上失了意识,若不是那胸膛还有小小的起伏,几乎会让人以为他已经没了气息。
唐云笙眼中映出儿子身影,沉寂的眼底并无一丝qíng感波动,冷静得让人心生惧意。
唐秋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并不在祠堂里,也不在自己房中。
这个地方,有些熟悉。
他才进唐家堡没多久,就被唐云笙关在这里过。
思过房。
此刻天色已晚,四周光线极暗,唐秋面朝下趴在被褥上,背上被打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那被褥似久未有人睡过,贴得近了,鼻尖便充斥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唐秋想起身看看四周,但才一动就牵动背上伤口,小小的身子重重跌回被褥中,疼痛蔓延,小家伙眼里霎时激起泪花。
祠堂里所有的记忆涌回脑海,唐秋脱力地将脸深埋入被褥中,刺鼻的霉味都在满心的空茫中淡了去。
唐云笙的冷酷严苛,像是刻铸在记忆中的烙印,再消不去。但比之唐云笙的冷酷严苛,更让唐秋感到无所适从的,是他还得继续留在这个家里,继续面对唐淮。面对那个他一心喜欢,却又无法欺骗自己任自己继续喜欢下去的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