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人在外闲晃了一圈,也不知究竟该往哪处去,只是一味地瞎走,也不知是不是因他真做了一桩坏事而有这样的不安,直想远离他做了的那桩坏事,才能少些不安。晃了一会儿,竟忽然想到要不要下山坡去看看那个燕真在做什么,或许正好能遇上哪个女弟子给他送汤送水的呢。可他到底还是没去,觉得自己怕见他。他当是自己怕见着燕真是因他做了那桩亏心事,今儿晚上就要害那人大腿痒痒,痒足三日了,哪还能现在跑到他跟前去与他面对面的。
其实,这顾青城不晓得的是他自己真正怕的是怕真见着哪个女弟子正在给那人送汤送水的,他自己心里头会极不舒服。
他在外头晃悠着,究竟也是无所看,无所想。这日本就风有些紧,他家这庄子所在的这山坡上还有些地方留有原本这坡上的糙,被这风一chuī就像是倒了一片似的。入了秋后,这些糙都有些微地发huáng,那一片倒下来时,看着就是huáng绿huáng绿的。
而川儿这会儿在院中逗狗也逗了一会儿了,便将这如今唤作灸玉的狗儿jiāo给了这院里另一个下人。跟着,他便自己打了盆水进他少爷房里,想将这房里一应桌案橱榻这些带木头的全擦一遍。这也是他例行的事儿,三不五时便要抹一遍的。抹到那张榻四周的柱与板时,他又朝里侧燕公子睡的那一条棉衾瞅了一眼,觉得那种怪的感觉又上来了,忙被他给硬压下,不再去想,只默默地拿那条拧gān的帕子在抹着。
这榻是张极贵重的,由紫檀木打制成,四角有柱,三侧有板,柱顶上还支着一块顶板,侧板都是雕花镂空的,因而一圈还围有纱帐,没有侧板那侧的脚下还有一个蹬脚板,上榻时脱下的鞋儿或靴都是放在那块蹬脚板上的。川儿这会儿擦完了那些侧板,还余柱子与那个蹬脚板没擦,他又嫌那一来回地浸帕子、拧gān的太过麻烦,便索xing将那只铜盆由圆台旁的凳子上端了来这张榻旁。哪知他端着时一不小心,溅了些水上那一侧他少爷的褥子上。好在并不多,但又是定gān不了的,这褥子多吸cháo啊,水溅了上去哪有那样容易就gān了的,也不是早两个月那酷暑时节的气候。于是川儿想着还是给他少爷换了这chuáng褥子为妙,因虽说这水溅上的地方极靠外,可终究是万一若碰上,那多不舒服,他到底还是怕他少爷夜里睡不安稳。
可他也不知怎的,再看了这榻里侧那一条棉衾一眼,心里也真不知怎的就生起一念,想着倒不如将这褥子调个个儿,将那被水溅了的这会儿还有些cháocháo的一头调了去燕公子睡的那侧。他明知这样做不对,因燕公子是这庄上的贵客,哪有这样对待人家的。可他又说服自己说,横竖这水溅的地方很靠边沿,人一般都是躺不上那个位置的。川儿也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想法,就这样着手调换了起来,兴许就只是为了捉弄一下这燕公子,万一这燕公子睡不踏实,伸了腿碰上那滩cháo的,也好替他少爷报一下仇,到时他就说是自己在擦里侧的板时不小心将湿帕子掉了上去弄的,也没留意。他不知他少爷是否真就是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不喜欢那燕公子,可确实是有那么几次,这主仆二人私下相处时,他少爷有与他提及一些话,那话里隐约的意思也就是说他自己有多么不喜欢那人的。且川儿知道他少爷想对这燕公子使坏使了几回了也没成,那不如这回暗地里帮他少爷一把。
☆、第 13 章
这下午,约申正时分,顾青城也在外头转累了,回了他自己那处小榭一趟。一入院门,就见川儿在指使着院里另两个下人做事qíng,他自己倒并不想逗留,只在院中与川儿jiāo代了一声,说他晚膳时就不回来用了,说他今儿想去老爷夫人住的那处用膳。川儿心里记下了,顶多也就是傍晚时不差人去传他那份膳过来也就是了。川儿问他少爷还有什么话要jiāo代的,他少爷答说没有了,转头便又踏出了这院门,他自知自己今儿是不想与那个燕真一桌上吃饭了。
他走去了他娘亲住的那院,他娘亲一见自己长子竟肯来陪着自己一道用膳,自然是喜得无可不可,根本也没想到这里面会有什么缘故,只想着自己儿子许是一时兴起又或是一时发了孝心,肯这样自发地过来了。这晚上,林夫人住的这处院落里倒是很热闹的,因除了顾青城来了,她二儿子与儿媳妇也来了,她儿媳妇这时也有着身孕,都怀了五个月了,肚子看着就挺大。除了他们这些人,自然还有顾青城的四妹,这个四妹年纪尚浅,住的院子也与她爹娘住的地方近,自然每一顿都要与父母一同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