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出食指,对他勾了勾,他低下头,我在他唇边一吻。
“阿哥,好端端的怎么想起练字了?”我问。
然后低头去看,就一眼,我的头“嗡”的一下。
呀,没眼看,这破字,跟拿jī爪子划拉的似的。
哈丹也知道自己字丑,不好意思地团成一团,往旁边一丢,轻咳道:“闲着没事做,也不能老当文盲,我就寻思认两个字。”
有向学之心是好的,可没人在旁边教,他闷着头练,这能学出个什么?何况……我瞅瞅他摆在旁边的那本书――那是本食谱,我闲着没事放手边当闲书看的,里头如何做菜教的好,字写得着实一般――道:“我来教你吧?”
我铺开一张宣纸,从笔架上选了支湖州láng毫笔,问哈丹:“你想学什么字?”
他问:“我的名字如何?”
我便在纸上工工整整写出“哈丹”二字。哈丹定睛瞧了半天,从我手中取了láng毫笔,在旁一笔一画地模仿出来,刚写完最后一笔,他伸着胳膊把我拨到一边道:“这张写得丑,你别看,我再写一遍。”
我就在旁边呢,早看见了,确实挺丑,由着他再写一遍。
又写一遍,比刚才qiáng点,还是丑,我说:“握笔的时候手腕动,胳膊别抖,这可不是拿刀呢。”
哈丹点点头,毫不气馁,再写。这回写得格外认真,力透纸背,写完了,我扒着他的胳膊一看,半天没说话。
哈丹看看我,我看看他,我寻思鼓励他两句吧,可是我俩这么熟了,是不是真心话,他还听不出来吗?
哈丹把纸团了,丢在一边道:“不写了。十一,你写给我看,你字儿好看,我喜欢看你写字。”
我笑了笑,重新摊开一张宣纸,取过毛笔,在纸上写下“朱毓”两个字。
“这是我的名字。”
我又写下“庆朝”两个字。
“朕的天下就叫这个。”
再写“狄族”。
“这是狄族。”
如此写了十几个,而后,我在纸上写下三个大字。
我道:“这三个字是――并肩王。”
哈丹不解,挑眉望着我。我吞了口口水,将笔搁到一旁。
“中原的戏文里头若有人为皇帝立下大功,皇帝封无可封,就会封他为’一字并肩王’。我朝没有’并肩王’这个爵位,却可封’一字王’,地位尊崇仅在皇帝之下。一字王中身份最尊贵者,可见君不跪,若本朝无太子,其甚至可以监国,左右国家大事。”我问哈丹,“你可愿做我的一字王么?”
“我会在京中为你觅一宅邸,你住不住进去不打紧,却可以常留京中。我不拘着你,你愿意回糙原的时候就回去,想我了就来看我。你不必跪我,也不用跪任何人。人前你我不必再伪装疏离,人后咱们也可以常常在一起。待你我老了,咱们若有一方动弹不得了,我的事你说了算,你的事我也说了算,”我抬头道,“只是有一点,糙原得向庆朝俯首称臣。”
“阿哥,糙原刚刚统一,我朝也要休养生息,咱们别再打了,打了上百年都没分出个胜负,握手言和不好吗?咱们增开互市,互遣使节,我在狄族呆了这些年,知道牧民们想要的是什么,我朝百姓也不过想少动兵戈,过安生日子而已。你我缔结友好之邦,糙原虽为臣属,可子民还是你的子民,我不会过问,我们做一对好邻居,不打了,”我望着哈丹,“好吗?”
“你要封我一个异族当一字王,还要与糙原做友好之邦,这事同孟大人他们商量了吗?”哈丹问。
“天下是我的,我说了算。”我抓住哈丹的胳膊,“谁会放着眼前的和平不要去打仗呢?”
哈丹凝眉不语,我收紧了手指,攥着他的衣服,止不住指尖发颤。
我真怕他拒绝我,那我们之间就再无转圜了。
良久,哈丹忽然笑了。
“你还记得六年前我到京城来是为了做什么吗?”哈丹道,“是为了朝觐称臣,缔结友邦的。”
哈丹伸手捧住我的脸,用大拇指刮了刮我的脸颊:“此事六年前狄族就有了态度,六年后又怎会改变呢?我只求皇帝陛下多开几个互市,价格压低点,逢年过节,最好再往糙原送几车宝贝,更能允许我族孩子来京城读书,准许他们像汉人孩子一般参与科举,如此,我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