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朦中,路的尽头,一个玄色的身影立在风中。
风摇着他,雨推着他,就那样飘飘摇摇站在崖边,仿佛即将乘风归去。
想叫,心跳得发疼,喉咙收紧,连一个字也吐不出。
只是一个瞬间,却是这样的漫长。
可是,一切都已来不及。
指尖相触的距离间,那人落了下去。
他扑到崖边,只触上了那玄衣的一角,湿冷的,就这么从他手中滑落。
那个人在风中下坠。
凛冽的风chuī起他玄色的衣裳,盛开在风中。玄色的影子穿过了层层的云雾,不断的降落,在他眼前越来越淡,直到消失不见,沉入云雨深处;水气重新聚合,遮住那人离开的路径。
仿如一切都未发生。
仿如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
只要梦醒了,只要他一回头,就能对上那双温柔疲惫的眼睛。
林墨汐扑倒在崖边,茫然望着眼前的云海。
如梦?如真?
他跌跌撞撞的站起来,退了几步,又进了几步。脸色刷地变成死人样的苍白。一时间整颗心都仿佛被抽空了似的,空得如同头顶的天。一览无遗。如同踩在云端,踩进去,却是踩入了虚空,落不到实处。
云雾越来越浓,整座金顶都被裹在浓雾之中,咫尺间也什么都看不清。林墨汐茫然地在雾中寻找着方向,拨开一团又一团的云雾,却发现自己还在云海里。怎么走,都在那团浓雾里,找不到方向。
“阿致!凤致!”
转不出,走不出。转来转去都是那一团雾。东面,西面,南面,北面,都是云雾,人只在云海中踟躇。
慌乱,无措,茫然。
他抬头看天,天也看不到,都是白色的云。
覆水难收了么?
恍惚中,他问着自己。
他低头看那悬崖下,都是白色的云。重重叠叠。层层掩掩。遮天蔽日。
真的是覆水难收了么?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
原来,真的,是覆水难收了。
他仰头大笑:“你究竟把我当作是什么?留我两年,温柔待我,从未有过一句重话,我也以为你真的对我好,在这个世上,除了师父,就只有你对我好,关心我……我有时几乎真要如此相信……你对我是真心诚意的,纵然我一直不明白,碧山之上,你我只是初见,你为何就偏生认定了我?”
“你说你爱我?因为爱我才留我?因为爱我就可以把我二十年来的努力一笔抹煞?凤致,你也未免太自以为是了!你是什么人,可以替天行道?你就凭爱我,而毁灭我?”
那笑声凄厉,似夜枭哀鸣,悲凄如号。
重伤的六大掌门个个面面相觑,只有卫青涟若有所思。还未有所反应,却见林墨汐提着剑朝他们缓缓而来。他摇摇晃晃,仿佛站也站不稳,却又唇角带血黑发散落,青衣沾血,仿佛从地狱而来。
还未反应过来,林墨汐的剑已经指在宋天离脖子上,似笑未笑,一双眼睛却亮得怕人,“从此我做七剑盟盟主,你服是不服?“
宋天离还没弄清楚状况,略一迟疑,只觉得自己右手一凉,整只右臂已被跺了下来。血箭喷出,撒在其他五人脸上,还是温热的,五人只觉得心中发寒。
还未缓过劲来,林墨汐剑尖一转,又问苏浅漪:“你呢?”剑却贴在她脸上。
苏浅漪只觉得自己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尖叫一声,“我服我服!”
“还有呢?”林墨汐的目光缓缓扫过六人,众人只觉得他眼中,飘忽忽的仿佛亮着鬼火,雪白的脸上沾了鲜血,神qíng狰狞,状似疯狂,让人心里一阵阵的发毛。
他们养尊处优惯了,此时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争着连连点头。
杜横洛脸上都是谄媚,抢着道:“盟主万安,盟主万……啊!”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林墨汐一剑钉穿了手掌,捧着自己的手在地上打滚哀嚎。
日出本有光芒万丈,辉煌庄严,此刻却透不过重重的云层,透不过深深的人心。
林墨汐以剑支地,单膝缓缓跪倒在地上。
还记得你当时看我的眼神。六大派的掌门,在你眼中,宛如空气。你的眼光,就怔怔地停留在我脸上,却又不像在看我,像透过我看着你记忆里的什么东西。
你的眼睛很黑,很亮,很清澈。杀人的时候,你的眸子锋锐得如同一弯冷月。而望向我时,你的眼神却又温柔如一波水,甚至漾着淡淡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