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天làng观他形容,便问道:“怎么?果真不是郡王所作?”玉郡王端坐起来,作揖说道:“傅卿饶命,刚才小的撒谎,死罪死罪!”傅天làng不以为意,只道:“这也没什么,只是无端骗我做什么?”玉郡王又道:“不过玩玩儿。”傅天làng便不理论,只低头懒懒地拨案上琴弦,对此章节甚是无心。玉郡王又笑道:“你也不好奇是谁写的?”傅天làng便道:“不是贵府清客?”玉郡王便笑道:“不是清客是娇客。”玉郡王原来拿旁人的诗作骗他,他是没什么想法的,只道玉郡王小孩心xing,有个什么新玩意新想头总要闹他,如今听了竟是他的娇妻做的,拿来哄他,不禁微觉有气,但低头不说话。
玉郡王见他不说话,又笑道:“那你猜是谁?”傅天làng仍不语,玉郡王又笑道:“难道这样也猜不出?想是我说错了,并非‘娇客’,因说是‘客’也不妥。你再猜?”傅天làng本yù隐忍不语,经郡王百般撩拨,也忍不住道:“我自然知道不是娇客,是娇妻不是?”玉郡王抚掌笑道:“可不是么!你只道是哪一个?”傅天làng便道:“大约竟是大才女huáng郡王妃了。太后母家的贵戚,身份贵重,才色双绝,如何不知道?”玉郡王听得傅天làng言谈,似有酸意,但又暗道:“天làng岂是这样小气的人?”如此想了一番,玉郡王又笑道:“她是个好的,我央她去日度宫问令堂的音讯,她深明其中关节,仍慡快答应了,而且说做就做,刚就去日度宫了。可见人腹中经卷多了,心胸也开阔。这是不分男女的。”
傅天làng听了这话,不觉讶然,只道如今huáng芩嫁了玉郡王,怕在太后面前仍应多表对母族忠诚之心才是,刚嫁了两日就问起傅家的事来,岂非惹太后疑心?但玉郡王又道这huáng芩是知道其中关节的,仍然答应了。傅天làng方感激起,又悔自己刚才为一个玩笑而恼怒,虽如此,他心里终是闷闷的,刚才的怒气沉入心湖,成了坠底的大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傅天làng捂着心肝,却又恨自己忒小气了起来。以前他还给秋花做媒,主持多少教坊乐伎给小王爷游戏,也不见这样。原是以前明知得不到,远远看着,因他喜了自己也暗喜,故从不计较,反而豁达,如今却小气起来,傅天làng又道自己枉读圣贤书,倒成了个佞人,心里一时恨自己,一时又恨旁人,总不得安宁,又能和谁说,在金玉跟前,也不敢露出这样的颜色,唯恐轻贱了自己,便笑引玉郡王上楼,特意命人奉酒,好借酒气纾解。
二人围着小炕桌,吃了半天酒菜,玉郡王又笑着和他说话,看着窗外斜阳西下,二人吃过酒饭,洗漱一番便上了chuáng,自是恩爱逢迎不提。至晚,郡王呼呼入睡,倒是傅天làng靠着枕头听窗外风声。
他又悄悄起来,推了门,凭阑独看,风自竹间chuī来,颇有凉意,扑得他酒里余醉消散,只有满襟薄寒。他唯记起“伤chūn不在高楼上”之句,更为泪眼低垂。一夜至四更jī鸣方睡下。翌晨,玉郡王醒来,见傅天làng沉沉睡着,便不打扰,只自己悄悄着了衣服离去。
及至玉郡王回了府上,见huáng芩已等着。那玉郡王方笑道:“怎么这么早?吃过早饭么?”huáng芩笑着道:“还没。”二人便一同用饭。那玉郡王又道:“你去日度宫问的如何了?”huáng芩便道:“我劝郡王竟别碰这个钉子。”玉郡王便问道:“这是何故?”huáng芩答道:“太后能宽宥傅家,却不会放过安氏的。”玉郡王却皱眉道:“这是什么话?既如此,商华令为何还能接走安氏?”huáng芩便道:“太后跟前侍奉的人都道根本没有让安氏至商华主持庵堂的事。且以我见识,cao持庵堂这样的圣职如何能派到安氏头上?我是亲耳听得太后亲口说‘安氏无德卑贱,罪孽无赦,只充作末奴,以洗彼过’,可见是你听岔了,商华令也没搪塞你。”玉郡王又皱眉道:“那你怎么又说我去碰钉子?”huáng芩便道:“听太后口气是颇厌恶安氏的,你去求qíng,岂非是惹祸上身?故让你别去。”玉郡王却颇为犹豫,又道:“可我已在傅家兄弟跟前……”话未说完,huáng芩却截口道:“你若因此见罪太后,才真正让傅家不安。如今郡王是他们唯一的靠山,反要珍重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