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悦君兮[古风]_作者:程小鹤(43)

2016-12-30 程小鹤

  白未秋伏在他的膝头,“殿下何出此言,我最担心的就是你赶我离开。”

  “我出了宫就不再是太子,你老是忘记。”

  白未秋抬起头来,道:“那我唤你乾元?这不合礼数。”

  “我长你几岁,你叫一声兄长也是可以,你我以前同窗,叫一声字号并非不合礼数,你既执意不肯,那我此刻为自己命一个‘怜秋人’的号,如何?”

  “‘怜秋’?我偏又叫未秋,先生让我如何叫得出口?”

  李乾元偏头咳嗽一阵,白未秋忙上前拂他后背,道:“这咳疾来势凶猛,得好好找郎中来看看了。”

  “先生?”李乾元轻声道:“这称呼倒也有趣。”

  白未秋不再言语,重新伏在他膝头,两人看那天边流云,看了许久。李乾元忽道:“你跟着我,也许永远也回不到长安了。”

  “也许吧。”

  “你不后悔?”

  “为君之手,伴君左右。”他顿了顿:“我有些想念我的家人,虽然那时父亲与我断绝了关系,将我赶出了白家,但我还是担心他们会受到牵连。”

  “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李乾元的声音变得坚决,“所以我们一定要重新回到长安,哪怕不是为我们自己。”

  “啊!鱼应该已经好了。”白未秋站起身,“我蒸在锅里呢。”李乾元也随他起身,笑话道:“君子远庖厨,不是你一直念叨的吗?为何又突然洗手做羹汤?”

  白未秋还没答话,李乾元的贴身侍从乐荻已经端出了那盘杜鹃醉鱼。

  鱼是糙鱼,因杜鹃花瓣微毒,鱼食而醉。再加盐和甜酒腌制一日,再入七成热的油锅小火煎片刻,最后放入蒸笼。出锅时洒入杜鹃花瓣,更增色香。

  因杜鹃花只有一朵,盘中的鱼有点寂寞,但并不影响它的味道。

  李乾元吃的很认真。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去吃一顿饭,曾经他为太子,呈到他面前的食物无不是珍馐。他总是吃的心不在焉,当太子之前,他想着要如何用功读书习武才能得到父皇的青睐,并不在乎每日菜色,母后总是说:“饭吃不好,要饭到老。”后来母后仙逝,他也当了太子,他想着要如何变革才能让这个帝国四海升平,民众安居,也还是吃不好饭。

  现在呢,他不再是太子,在逃亡的途中,前途渺茫。唯一所慰的,是他心怀深藏的那个人,陪在他身边,为他做了一道菜。

  李乾元差点连鱼尾巴都吃下去。

  李言宜的心中刮起了一阵带雪的旋风,他想起在行宫的那个夜晚――落月衔秋水,飞花醉夜鱼。他从未想过要取代李乾元,他甚至也从未想过要白未秋爱上他。他很低很低,低到了尘埃里,也没有花朵盛开在其中。白未秋从不需要告诉他什么,悄无声息的活着,悄无声息的死去,就像是从绣满绿苔的阶下生长出来的一株寂寞伶仃的幽兰。

  只是他一直牵挂着白家的族人,才对李言宜有所求。或许还有一个原因,是希望李言宜能够杀死他最恨的那个人。

  若李言宜没有来到这里,没有见过这些芳糙鲜美落英缤纷的梦境,会怎么样呢?

  三更幽梦糙上霜,月下白衣枯骨凉。

  哪怕李乾元早已化作枯骨,化作尘土,化作糙木,他在白未秋的梦中也永远鲜活。

  ☆、第 35 章

  追兵到了,李乾元的部众纷纷四散,乐荻也中了箭。姚先生一路护送,还是不敌。

  马蹄的凌乱、嘶吼的凄怆、受伤的痛呼……

  混乱的声音中有着一句凄怆的呼喊:“未秋,快走――” 刀割一般刺痛了李言宜的耳朵,带血的画面bī迫着他闭上了眼睛。

  马匹凄怆的嘶叫,它被利刃刺伤,踉跄跪倒在地。李乾元也随之滚落,此起彼伏的刀光像雪一样亮,像雪一样冷。白未秋远远地回过头,策马回转,劲风chuī起他的发,远远看去,好似一面黑色大旗。

  李乾元永远留在了仓郡,再也没有回过长安。

  白未秋本想同李乾元死在一处,李幼婴没有满足他。

  太子已死,剿灭太子余党便容易多了,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皇帝因经历太子谋反一事,心力jiāo瘁,头疾加重,根本无力于政事。因皇三子李幼婴孝义仁德,故立为太子,监国,摄政事。

  李幼婴就是当初带领金吾卫追至仓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