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皇帝写起居注的日日夜夜_作者:茶深(65)

2016-12-29 茶深

  我爹我娘我二哥都在花厅坐着,下人都被喊了下去,门也严严实实关上了,想必他们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我看着我二哥,又不忍地移开目光。生怕自己又想起阿毓。

  我走进花厅,一把跪在我爹我娘面前,盯着地面,只道:“孩儿不孝。”

  “混账!”我爹手端着一盏茶,劈头盖脸砸在了我面前,我心想躲也躲不过,gān脆也不动。想来真有意思,短短一天,先是太后,后是我爹,我都被茶杯砸了两次,可哪次都没伤着一根毫毛,想来也是命大。

  我娘被我爹这一砸吓得捂着心口,愣了一下,转头道:“你生气就生气砸阿轻gān什么!要是砸出个三长两短看你怎么办!还有,宋函修,我告诉你,咱家汝窑香灰胎可就这一对!”她招呼着我二哥:“轩儿,别收拾了,一会儿叫下人来弄,仔细别伤了手。”

  我爹转而跟我娘发脾气:“你懂什么!这小兔崽子闯了多大的祸!就是你平日里惯出来的!”

  我娘拧着帕子,提高声调:“阿轻做什么了!是杀了人还是造了反!你凶什么凶!嫌儿子在宫里受的罪还不够吗!”她站起来打算弯下腰扶我,:“阿轻,来,起来,有什么咱们回屋慢慢说,别听你爹的。”

  我如何敢起来,只头都贴在冰凉的地板上,道:“儿子此番确是暗室欺心胡作非为,父亲因此生气,儿子绝无一点辩解的话。”

  我娘没想到我竟然说出这番话,竟哑口无言了。从小我做的错事也有好几大箩筐,多半是被我爹发现了,也要油嘴滑舌口灿莲花给自己逃脱罪名,再不济,不是我哥哥们护着,就是我娘护着,真逃不脱了,被我爹气冲冲打几个板子,鬼哭láng嚎装可怜卖委屈,也没受过什么罪。

  她也不闹腾了,静静看着我。

  我盯着地面,道:“不管之后宫里来的是圣旨还是懿旨,都是儿子罪有应得,还请爹千万莫念父子之qíng,带累宋家百年清誉。”

  我爹抖着手指指我:“你……”

  我大哥站起来,对我爹拱了拱手,道:“父亲,阿轻虽然顽劣,但绝对不是心存险恶之人,如今朝廷风波诡谲,父亲切莫一时间气糊涂了,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qíng。”

  我苦笑,扭头看我大哥,道:“多谢大哥替我求qíng,只是这事非同小可,我自知罪无可恕,不想隐瞒。”

  我二哥沉吟了片刻,道:“依阿轻的xing子,不是这般坐以待毙的行事,可是受人胁迫?有什么难言之隐?阿轻这番话,事出有异,怕是屈打成招,还请父亲明辨。”他站起来对我爹作揖,转而朝向我,柔声说:“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扛着,你是宋家的孩子,宋家怎么会对你置之不理呢?”

  我道:“只怕我这个人,活了这二十来年,与宋家半点好处都没有,将来,还要把宋家带向万劫不复。”

  我爹气哼哼地捋了捋胡须,道:“你个小兔崽子,没见过市面,有什么风chuī糙动,就吓破了胆子。宋家自入京以来,屹立数百年,风chuī雨打千磨百折如何没见过,你且说来。”

  我深吸一口气,再拜,道:“儿子对当今圣上有了不轨之心,此事罪合万死,太后娘娘宅心仁厚,给儿子一条生路,然而儿子又有何脸面在这宋家苟活,父亲要罚便罚,是儿子自食恶果,只求将儿子逐出家门,以儆效尤。”

  我一番话让在场所有的人都一时间说不出话,过了半晌,我娘茫茫然地问左右:“阿轻,是说……皇上……?”

  “放肆!”我爹一桌子站起来,“给我宋氏一门蒙羞!”他拂袖而去。

  我娘闻声扑了过来,一把搂住我,扶着我的肩膀一个劲地摇我:“阿轻,你说句话啊,为娘是不是听错了?”她满脸泪水,“怎么会是皇上?”

  此事说出口何等的伤风败俗,我又如何不知道,可是不真真切切地说出口,还要等着陆家来拿捏一头雾水的宋家吗?倒不如此刻就明说,让他们也死了为我开罪的心。

  我轻轻把她的手拂开,苦笑道:“娘,您没有听错。”

  第47章

  我跪在书房里思过,等着天亮,看我爹他们打算如何处置我,开祠堂我也认了,行家法我也认了,一切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与他人无尤。不能毁了宋家的清誉,更不能坏了阿毓的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