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呢?或许明日,这些年来苦守的东西就都不在了。
朗宁觉得头晕,胸口闷。他与颜帝怎就到了今日这地步。难道过往种种都要化作刀刃苦相折磨、连下一代都要受之牵连?
“你就是不为你,也得为孩子们着想啊。这大晚上有家不回,醉成这样,是要急死我们么?”
太子太傅告假,卧病不起。太子得闲常去寻其母后,祺迭已寸步不离凝玉宫,换药擦洗从来亲自做。青晗起初哭哭啼啼,一为孩子和果儿,二为身上伤疼。众人皆宽慰她,你本就年纪小,孩子生下来病怏怏,倒不如免去它这份罪受,休养个一年半载,还怕再怀不上么?
到底只有一个月,而青晗也见过母亲小产,因而也不至伤心yù绝无法消减,加之太子不过三岁,可爱又会来事,眉眼又像极了祺迭,xing子也是一般地凭,姨娘姨娘一声声地喊,唤得青晗笑不拢嘴。
心qíng好起来了,伤也就好的快了。
颜帝来看青晗,冷着脸不知如何关怀,告诉青晗她父亲病了,立马让祺迭赶了出来。拉扯时撩开了袖子,吓了祺迭一跳。一道血痕长长埋进袖里。
“这是……”
颜帝脸色差得很,许是吃睡都不舒坦,“他……以为是朕。”
祺迭瞪大了眼,难怪玉朗宁病了,看着伤便想歪了。人不信你,你还qiáng要了人不成?你qiáng要了人,人就能信你?
“朕未迫他。”颜帝声音沉沉,面色也是死沉,不见昔时那份坚定,竟有几分颓废与痛苦,转身走了。祺迭看他远去,一个小宦官匆匆跑向他,不知说的什么。
颜帝后来也没少走动,有时进去坐一会看祺迭喂青晗喝药,那张冷脸面无表qíng直直望着青晗,吓得青晗几次险些被呛着,祺迭便将碗一放挥手轰人,再来便只在门口站会。小太子起初都让他那眼神吓着了,不过久了久了,也学着他父皇,往门口一站,一同用蕴含着悲伤与不甘的眼睛静静地望着青晗。
祺迭:“……”
祺迭知他看着青晗想的是谁,心道看看看,看有什么用,再像也不是他!
直到有一日夜里,青晗睡下了,祺迭温柔地给她掖好被角,颜帝忽开口:“你如今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祺迭一惊回头,颜帝立在屏风前,眼中暗沉暗沉。
颜帝凉凉道:“朕知道你是什么人,亦知你怀了什么心思。朕这几日虽有心事,却也不是瞎子。”
“陛下?”祺迭跪在了地上,“诚如陛下所言,但我别无所求。”
“朕不信。”
“那陛下要我如何做?”
颜帝五官硬朗,立于yīn影处,又带着那份凌绝,气势bī人。祺迭却如旧看他,不卑不亢的样子,又让他想起了玉朗宁。
颜帝长叹一口:“你竟是将朕猜透了……”
屏风之上,雀鸟求欢,松枝正茂。纵夜已深,那屏风上的晴空依旧碧蓝如洗。
第5章 第 5 章
为子嗣一事,颜帝近来也见了卫太后几次,言官上书,颜帝生母是陈太后,我朝以仁孝治天下,颜帝不应常见卫太后,而冷落了生母陈太后,失了表率。颜帝沉吟许久,竟真去陈清宫见了陈太后一次。
陈清宫原是陈太后次子三皇子所居,庭院里载着三皇子喜爱的梨树,此时不是季节,赏不得花,太后仍是坐着看着梨树的叶子。
喜欢白花,那便让这一院梨花为他哭丧去。
四年前,三皇子自吊死在这梨树上。陈太后着着白衣,哭着抱着庭中梨树,痛斥颜帝残忍歹毒,颜帝怒得发抖,斥退要伐树的侍卫,指着这一院梨花,冷冷扔下了这句话。
太后便再未踏出过陈清宫。颜帝亦是四年来第一次踏进来。
太后穿的,还是当年那件丧服,颜帝心头一阵不快,几乎要走。
四年里颜帝虽未来过一次,但吃穿用送来的无一不是宫里最好,连颜帝自己也用不上陈太后这般的。但陈太后回了头,只这一眼,他的脚被牢牢钉住了,再转不得身。
陈太后老了不少。昔年颜帝对她印象,便是美。所有人都说她美,连他父皇也看之不厌。他会在她抱着弟弟时偷偷地看,看她温柔又幸福,那般充斥着慈爱,只觉后宫无人及的上她。
陈太后的表qíng在刹那间有些古怪。颜帝喉结在颤,走上前给她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