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神的午后_作者:于睫(3)

2016-12-27 于睫

  “不好意思,对不住大家,是齐声歌唱的缩写──齐歌。”戏谑的道歉,似曾相识的男中音,是他──

  “齐同学,迟到了请赶快回座位。”老教授反应很快,马上改口。

  齐歌在一阵轻笑声中,如凯旋的英雄般走到我身边,好像没见过我似的客气地冲我点头,在我右侧的空座位坐下,转过身子和后排相熟的男生打招呼。

  前后不过几分钟,他居然不记得我了?我想嘲笑这个睁眼瞎,没记xing,没想到我的嘴刚张了一半,他好像后脑生了眼睛一样,突然回头把脸转向我,吓了我一哆嗦。

  他凑近我的脸,眼睛黑亮,目光如炬般落在我的脸上。奇怪地,我的脸颊有点发痒。

  “是你?”他总算认出我了。

  “是我。”我不动声色地回答。

  “你也是管弦系的?”他坐正了身子,把目光调向前方,不再盯着我。

  “是。”我也看向讲台,下意识地在他刚才目光所落之处挠了挠。老教授合上点名薄准备讲课。

  “和你一样,也是小提专业,”我又补充了一句。

  他扭头看了我一眼,说:“还真他妈巧。”然后从裤兜里摸出眼镜盒,把一副银边眼镜架在鼻梁上。

  “刚才去取眼镜?”我轻声问。

  “嗯。”他简短回答,认真地看向黑板。

  原来不是去抢死,我暗笑。

  我们不再说话,开始记笔记。

  Rubato:弹xing速度。在速度上做小小变化的表达技巧,可制造出cháo起cháo落般的乐声起伏。làng漫主义时期音乐的重要特征……

  下课后,我和齐歌一起往学生公寓走。他说他早上刚进教室,还没坐稳便感觉眼睛发痒,随便一揉竟揉丢一只隐型眼镜,无奈只好返回公寓取备用的,途中却鬼使神差般撞到我。又聊了几句才知道,原来我们还是室友,不过他已经在宿舍住过一晚。

  看得出,他对住宿舍十分兴奋,我忍不住泼他冷水:“有什么可高兴的?还是住家里舒服,过不了多久你就该三天两头往家里跑了!”

  “不会,不会,”他摆着手说,“能脱离我爸的监控,我乐死了。三天两头跑回家找打!?我才没那么傻呢。”

  他说他老爸是海军高官,几十年在部队,事事讲究军事化管理,要求下级对上级绝对地服从,一有反对意见就“武力镇压”。

  “在单位也动粗?”我一惊。

  “才不。在单位他对上级是绝对服从,下级对他是绝对服从,回家就拿我和我老妈当小兵。”他撇嘴,很是不屑一顾。

  他母亲是海政歌舞团有名的女高音,虽说是文职但级别很高,没想到一回家被他爸爸擅自降为一等兵。

  “不过,我妈这个一等兵被长官欺压急了,也会当逃兵躲到我外婆家住几天。那几天我就饱受摧残,盼望着有一天能脱离他的魔掌。”他在阳光下笑得异常灿烂,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回到学生公寓,四人间的另外两个人都不在。齐歌说他们两个也是管弦系的新生,和我们不同专业,可能还在上课。

  我爬上贴有我名字的上铺,开始拆行李。

  “你脖子怎么样?真没事?”齐歌平躺在我对chuáng的下铺,枕着手臂仰头问我。

  我跪着整理着被褥,不耐烦地说:“你怎么罗嗦得像老太太似的。跟你说没事儿就是没事儿,你以为你是武林高手呢!再说,我也没那么弱不禁风吧?”

  “靠!好心当成驴肝肺!”他坐起来,拍着自己的手肘说:“我告诉你,我抡你那一下不轻,难保不给你留下后遗症。哼,虽说我是好意救你免于滚下楼梯,但说不准你将来会以此为由讹诈我。”

  我不输嘴地说:“你这人心眼儿够多的,老把人往坏处想。”说着,我把头转了一圈,夸张地叹了口气,“怎么就一点儿事都没有呢?好歹弄个颈椎骨折,生活不能自理什么的,这样,我下半辈子就能赖上你了!”

  他大叫:“赖上我?你要是个青chūn美少女还可以考虑。就你这样?我杀了你以绝后患!”

  “你够狠,够狠。”我趴在被子上笑,他站在屋中央张牙舞爪,比比划划。

  九月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把房里的一切都镀了一层金,一切都美得像梦幻般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