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神的午后_作者:于睫(4)

2016-12-27 于睫

  下午,我们两个象没头苍蝇一样在校园里一通乱蹿,摸熟了音乐学院的边边角角,除了谢绝参观的女生公寓和暂不开放的校音乐厅,哪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

  傍晚,我们结伴到食堂吃罢晚饭,一头扎进了琴房。说是琴房,其实就是一间超大的房间,用隔音板隔成一个个的鸽子笼,每间大约只有一到两平方米。虽然像禁闭室,但隔音效果还不错。

  我们约好两个小时后琴房大门口见。

  一首克莱采尔的《小提琴练习曲》没有拉完,我就意识到,早上那一撞给我留下了后遗症――身体每一个轻微的前倾都伴着绵绵的疼痛。我把手伸进衬衫里检查了一下,没有擦伤,没有流血,应该只是瘀青之类的小伤吧?我放松心qíng继续练琴,几个曲子拉下来,痛感也就不太明显了。我做事向来一丝不苟,全心投入。

  两个小时之后,我打开鸽笼的小门,看到齐歌正斜靠着琴房的大门等我,侧面象剪影一般轮廓清晰。他低着头,夹一支没点燃的香烟在鼻下嗅着,略长的额发在风中一丝丝飘动,掖下夹着曲谱的那只手拎着他的宝贝小提琴。他没看见我出来,直到我走到他面前屈起手指敲了一下他的琴盒,他才抬头冲我一笑,站直身体让我先过去,然后紧跟着我一起走出琴房。

  “gān嘛提前出来?烟瘾上来了?”我抬眼问他。

  “没有,刚站稳你就出来了。”他接着嗅那支没点燃的烟。

  “还闻?室外允许抽烟。”他大概是被琴房里四处张贴的禁烟标志给“禁”晕了。

  “好闻着呢,你试试。”他把那支没点燃的香烟送到我的面前。

  我就着他的手嗅了一下:“薄荷味!?”我不抽烟,从不知道还有这种味道的香烟。

  “嗯。”他应道,“绿沙龙。”

  回到学生公寓,另外两位室友已经回来,自然免不了一番热qíng洋溢的自我介绍。马潇潇是双簧管专业的,浙江台州人,有一双圆圆的黑眼睛,看什么都是一副吃惊的表qíng。拉大提琴的孙琛来自青岛,有着山东人的豪慡个xing和高大身材。他就是乐理课时坐在齐歌后面的那个男生。

  孙琛摆弄着琴弓说:“马潇潇你应该跟我拉大提琴,将来准比我有出息。”

  马潇潇停止擦拭那本就亮闪闪的双簧管,一脸问号地看向孙琛:“为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我有拉大提琴的潜力?”说完还摊开左手,认真审视每一根手指。

  “你拉大提琴可以和马友友攀亲戚!”齐歌抢过孙琛的话茬回答。

  我和孙琛一着头笑。

  “举办音乐会,海报还可以唬人。”孙琛补充道。

  “你们这几个死小子,就知道拿别人取笑!”马潇潇忿忿地骂,旋即又若有所思地说:“话说回来,我还是喜欢双簧管。一唱三叹能带动整个乐队……”

  不理会马潇潇对双簧管的抒qíng,我捧着换洗衣服往浴室走。齐歌架起双臂,边揉捏手指边一左一右的活动着腰,冲着我的背影喊:“限时十五分钟,不出来硬闯!”

  “闯他有什么劲?都是男人,‘你有我有他都有’。”孙琛挤眉弄眼地笑着,“有本事闯女生公寓去。”

  “你就坏吧!”我笑着关门,哗哗的水声盖过了他们的说笑声。

  洗剥gān净的我,背对着浴室镜子扭头审视着自己,镜中映出我腰部的瘀青,大约有一只手掌那么大一片,qíng况比我预想的要严重。白炽灯下,一大片青黑与雪白的后背对比鲜明,颇有些触目惊心。

  “于睫,你拆了骨头一根根洗呢?”齐歌捶着浴室的门大叫,“再不出来,老子真要硬闯了!”

  我小心翼翼地套上睡衣打开门,咬牙切齿地说:“着他妈什么急?赶着去投胎呀?”狠狠地瞪他一眼,我转身就走。

  他两臂一上一下、虚虚实实地向我的后背挥拳:“超时就得给老子当拳靶!”

  我能感到他的拳风,有几拳打在空中,有几拳轻轻打在我的后背,我没理他。这时,恰好有一拳不偏不倚地落在我的伤处,我惊呼一声,手扶着后腰,“嘶”地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我、我没使多大劲儿啊!”他惊慌地看着自己的手。

  “没事儿,不是你。”我转动身子,背靠在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