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神的午后_作者:于睫(8)

2016-12-27 于睫

  “你他妈慢点儿,怎么跟上紧发条的玩具狗似的?不管你了啊!”他不满地吓唬我,却不敢真的松手。

  我像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在隆福寺小吃街大展拳脚,见什么吃什么。油炸冰激淋,烤ròu串,年糕,茶汤……全往嘴里招呼。

  当我嚼着烤肠向“老高太太糖葫芦”进军时,齐歌一把拉住了我:“你饿死鬼投胎啊,还吃?!”

  我甩着手想挣脱他,最终放弃。他的力气比我大,手像铁钳一样紧扣我的手腕。

  “放手!不放我可喊了。”我冲着红彤彤的糖葫芦吞了一口口水。嗯,豆沙馅的糖葫芦。

  “喊什么?非礼?”他坏笑,知道我绝对喊不出那个词。

  “社会主义饿死人啦!”我拉下面子大叫。无数张诧异的脸转向我们,每张嘴都泛着油光。

  齐歌一下松开了手,无可奈何地冲我瞪眼。

  我嚼着又酸又甜、裹着豆馅的红果得意地笑。

  “怎么不撑死你?”他恶毒地说,伸手拈下沾在我嘴角的冰糖屑放在自己的舌尖上。

  当我吞下最后一口艾窝窝时,齐歌终于忍无可忍地把我拖走了。

  我们一同乘地铁到军事博物馆。我走几步就能到家,他还要再转52路公车。我们走上地面时刚好看到一辆52路离站,看表是10点45分。那是当天最后一辆末班车。

  齐歌踏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追在车后面喊叫着:“司机师傅!等一等!师傅!师傅……”

  突然,他脚下一滑,“扑嗵”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因为这一跤摔得猛,他来不及收嘴,躺在地上又qíng深意切地叫了一声“师傅”。

  大概是雪地上不容易刹车,或者是司机师傅真的没看到他,车子摇摇晃晃地开走了。

  我忍着笑走到他身边,背着手俯视着他,软语安慰道:“八戒,别追了,师傅已经不要你了。”

  “啊……”他躺在地上大叫,“玉帝如来观世音啊!拜托你们睁眼看一看被贬人间的天篷元帅吧!”

  他的叫喊声在空旷的长安街上回dàng着,我们一同大笑起来。

  我把手伸给他,忍住笑说:“起来吧,差不多行了,再闹警察要来了。”

  他拉住我的手用力往下一扯,我重心前倾扑倒在他身上。我扑腾着想爬起来,被他用手臂一挡,和他并排躺在雪地上。

  齐歌偏过头咯咯笑着对我说:“猴哥,我想在雪地里撒点儿野。”不等我反应过来,他低沉的歌声已经响起:

  “给我点儿ròu,给我点儿血

  换掉我的志如钢和毅如铁

  快让我哭,快让我笑

  快让我在这雪地上撒点儿雪……

  YiYe--YiYe

  因为我的病就是没有感觉

  YiYe--YiYe

  快让我在这雪地上撒点儿野……”

  “什么呀?怎么唱这种东西。”我皱着眉拉他起来,“走吧,今晚我收留你。”

  拖着他转身离开时,我无意间看到身后雪地里印下的两个人型。那场雪,真的很大。

  洗漱完毕,我们并排躺在chuáng上。齐歌捏了捏我的肋骨,忿忿地说:“你这只猪,吃那么多还这么瘦?”

  “妒嫉啊?”我裹紧被子得意地笑。

  其实我们都知道,我那晚的饭量反常。

  睡到半夜,我被胃里的翻江倒海折腾得醒过来,láng狈地趴卧在chuáng上,一手抵着胃部,一手揪着枕头角,额上渗出了冷汗。

  齐歌被我的呻吟声唤醒了,他拧亮台灯,坐起来扳着我的脸看。

  我面部扭曲,带着哭腔说:“胃难受。”

  “撑死算了!”他咒骂着跳下chuáng换衣服,“去看急诊!”

  我欠起身,捧着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想吐。”

  他过来拖着我的手臂想扶我起来,又放下我,骂了一句“Shit”转身进了洗手间。

  他打了半盆水放在chuáng边,按着我的头说:“吐吧!”

  我吐得畅快淋漓,浑身虚汗。嘴巴不够用,鼻子也帮着往外喷。

  狂吐的间歇,我噙着两泡泪对齐歌说:“我不想去医院!”

  他轻拍我的后背安抚道:“踏踏实实吐你的吧!你是老大,你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