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神的午后_作者:于睫(9)

2016-12-27 于睫

  我继续搜肝裂胆地哇哇大吐,最后连胆汁也吐了出来。gān呕几声,估计吐不出什么了,我虚弱地歪倒在chuáng上。胃没有刚才那么绞着疼了,只是浑身无力。

  齐歌扶起我让我漱口,喂了我一粒吗丁啉,又拿来热毛巾擦拭我冷汗涔涔的额,láng藉的脸。

  “好点儿了吗?”他轻声问我。我疲惫地点头。

  “睡吧。不舒服叫我。”他扶我躺下,盖好被子,站起身收拾我吐的污物。

  他坐回我身边,发现我正眯着眼冲他微笑,不禁一愣:“还没睡?傻笑什么?”

  “衣服搭配挺前卫的。”我撇着嘴笑。他上身穿着皮外套,下身却穿着我的蓝格子睡裤,很滑稽。

  “你这人……”他抚上我的睫毛,“自讨苦吃,何必呢?”

  一只手伸进来,在我的胃部轻柔地按摩。他的手掌温热,暖得我的胃部很舒服。他的指尖有薄茧。我知道那是他的左手。所有小提琴手的左手指尖都有茧,我们一样。

  睡梦中我闭着眼喊“渴”。头被托起来,杯子靠近我的唇,我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头又被轻轻放回枕上,暖暖的指腹抹去我唇角的水迹。

  我微睁双眼,抓住那只手,对模糊的人影说:“妈!你回来啦!”

  我在阳光中醒来,身边没有人,胃不难受了,舌头却又麻又涩,象门口的脚垫。

  他从厨房出来,看见我靠着门框愣神,没好气地说:“起来了就快去洗漱,别站着不动扮僵尸。我熬了白粥,一会儿就好。”

  我头发湿淋淋的坐在餐桌旁,看着面前的白粥说:“没食yù,不想吃。”

  “不想吃也得吃!”他面目狰狞,“昨天还胡吃海塞的大肚汉,今天少在我面前装小猫。”

  “我吃多吃少关你屁事?”我偏过头不理他。

  他放下手中的碗,绕过桌子走到我身边,捏着我的下巴说:“关我屁事?早知道你这么láng心狗肺,昨晚你吐的那盆疙瘩汤就该给你留着,让你……”

  我皱起了眉,一手捂着嘴,一手冲他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他乖乖闭上了嘴,不再继续恶心的话题。我也乖乖捧起碗喝粥。

  “有照片吗?”他咬了一口豆沙包,抬头问我。

  “什么照片?”我有点莫明其妙。

  “想看看你妈长什么样。”他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gān什么?”我警惕地问。

  “你昨天拉着我的手叫妈!”他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你有妄想症!”我低头喝粥不搭理他。

  吃罢早饭,我蜷缩在违规上听拉威尔的《小提琴奏鸣曲》,齐歌在客厅的一角打电话。

  “……同学病了,他父母都出差了……嗯……知道了……我过两天就回去……问爸过年好……妈再见。”

  那天,是1999年的农历大年初一,我大吐特吐的那个夜晚是除夕。

  那天,我的父亲在美国,采写一篇中国领导人和旅美华人、华侨共贺新chūn的新闻稿。我的母亲正往返于日本等亚洲诸国,赶写一篇关于亚洲国家过chūn节的文章。

  那年chūn节,我的身边,只有齐歌。

  寒假结束,开学也已经半个多月了,马潇潇却没有返校。听他们班同学说,他好像家里有些事耽搁了,我们同屋的几个人很替他担心。

  那天晚上,孙琛用刚发下来的演出劳务费从外面饭馆买回来很多jīng致的小菜当宵夜,我们三个人兴高采烈地摆桌子时,还替马潇潇惋惜,可惜这孩子没口福。

  我们刚要开吃,筷子都举起来了,半空林立着,门“咣啷”一声推开,马潇潇站在了门口。

  孙琛大叫:“我说兄弟呀!你是神灯啊?刚念叨你,你就现身?”

  “他不是神灯,他是神鼻子,闻着香味来的。”齐歌接过马潇潇的行李,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晚,家里有事?”

  我发现马潇潇气色很不好,想必是又累又饿,赶紧说:“你们别问东问西的,先让人家坐下来吃点东西。看看我们这匹马瘦成什么样了。”

  马潇潇笑了一下,看了看桌上的菜,说:“有好菜没有好酒哪能成席呀!我今天还真是有求必应的神灯,看我带什么了?”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瓷坛摆在桌上,“我们家自己泡的杨梅酒,是用新鲜的杨梅加冰糖腌在高粱酒里做的。你们尝尝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