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逝皆随风_作者:骷髅回坟(181)

2016-12-29 骷髅回坟

  这话似一把全是刃口的剑锏,刺在他的心脏处,翻绞得安晟痛不可当,脸色霎白,冷汗淋淋,迈前的步子踉跄的后退了好几步,几yù站不住。

  那时候的他年轻气盛,一颗深爱邵可微的心被这样绝然的背弃弄得支离破碎。世间仿佛色彩沥尽,昏暗的没有天日。他茫然,不解,为何要背叛他,那些山盟海誓在耳边回dàng,携手花海的景象斑斓美好。不是起誓,白首不离吗?

  他知道邵可微带着军图和孩子逃走时,脑子只是一片空白,机械的吩咐冷究将他的妻小安排好,他一个人颓坐在即倾的平成王府中。王府家将要去追,他才蓦然惊醒拦下,让她走吧。

  让她走吧。她还带着孩子,若是被抓回来,她和孩子都得死……他舍不得。国,家?安晟悲意苦笑,他是丈夫,是父亲,让他自私一回,即使邵可微背他弃他,即使知道那张军图何其重要,让他来担着吧。

  燕国七万铁骑为先锋挥军南下,他被关在天牢曾请命退敌,可惜他的父王却是不相信他了。他如行尸走ròu般在天牢里,刑罚去了他半天xing命,安繁来劝也劝不动他,众叛亲离的滋味让他失了生念。他悲哀的想,既然邵可微想要,纵然被背叛,也都给她吧。

  这爱的代价实在太大太惨烈。

  直到安繁说出邵可微没追回来,可是却追回了她yù带走的孩子!

  那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安晟的心中仿佛有什么堵着,让他呼吸和心都乱了起来。他不知道他自己在想什么,心中念着什么,空dòng麻木的答应了安繁领兵退敌。

  带着重伤的身体,他击退了入侵的燕军。然而胜利却没有让他喜悦,极目望去,天地一色,红得刺目。他低头,脚下的血河弥漫在他的双目中,他该如何去爱?

  他不能爱了。他活着便不可以再爱。

  这么多的人命,他不该自私。他凡事应以国为重!

  那火场救下的孩子,他如何能善待,他的苛责里何尝不带着恨,他折磨的,是彼此。

  燕亡了,爬满心口的密匝恨意渐渐褪去时,取缔恨意的是如万蚁啃噬的刺痛他才知道,他即使不敢去触碰不敢去面对也终究是逃不掉。他还是爱,爱那个让他跌入万丈深渊的女子,更……爱他们的那个孩子。

  他蒙蔽自己的心,让自己的qíng感颠沛流离,迷失在了沧澜恨海中。

  是啊,他明明可以不让那孩子受那么折磨的。

  明明是他的错。

  他心痛得无以复加。

  夕阳西斜,蔚蓝的天边层云如被火焰燃烧般,形成一簇簇金灿烂漫的晚霞。

  一小婢女拎着几副药来到福宅,才到垂花门便愣住了。一白色宽袍少年倚坐在廊下,似是刚洗浴完,长发略湿未束,如浓稠墨砚,写意泼洒在背,眉如漆绘,英气又润和,不带一丝凌厉之色,鼻梁挺直,有些苍白的脸色在夕阳余晖映衬下似乎带着些血色,双眸阖着应是在小憩,长睫在眼睑上投下细碎的yīn影,一双薄唇微扬似笑非笑。

  小婢女立即羞红了脸,敢qíng这俊公子知道她在偷看。拎着药往靠近垂花门的廊椅上一放,小婢女不敢再直视子懿,只窘迫急促道:“曾……曾大夫让我来送药的!”说完便风也似得跑走了。

  待小婢女走了,子懿才起身弯腰将药拾起,一声懿儿便从头顶传来。

  子懿手一顿还是将药坦然提起,直身低头道:“王爷。”

  安晟看了眼子懿手中的糙药,温声问到:“又生病了?”

  子懿抿唇浅笑,摇摇头,“只是前两日的烧有些反复罢了,无碍。”

  安晟闻言自然将手心抵上子懿的额头,触手温凉并不烫。

  子懿微微仰了头道:“子懿已经退了烧,王爷不必……”担心吗?子懿的眸子略微黯淡,继续道:“王爷不必在意。”

  安晟道:“别太累了,好生休养,缺什么与父王提。”说罢安晟又觉得子懿根本不会跟他讨要东西便又道:“明日我让林中送些人参灵芝来。”

  子懿本想拒绝却又觉得无用,便改口询问:“王爷可要喝茶?”

  “不必麻烦。”

  “王爷可是有事?”

  “我只是想来看看懿儿。”安晟坐在了廊椅上,拉着子懿也坐了下来。夜幕压着夕阳渐渐沉没山间,失了照拂的晚霞不过是暗淡普通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