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英年早逝,让他痛心难过了许久。
穿出了锦香园,往右边的甬道短行数十步便到了另一个林园,拱月圆门上的园匾残破不能识其字,景墙斑驳残旧,整座林园与灯火通明的王府格格不入,安晟本想离去却鬼使神差的迈步入了林园。
被遗弃的园林杳无人迹,沉默yīn郁一片萧瑟肃然,四下漆黑满是寂寥。安晟嘴角牵起一丝苦笑,凛冬刚过已无积雪但也因此没有什么植被,就连野糙都没有,整个园内显得更残败颓废。
林园内还能依稀看出曾经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曾经的那面碧绿鱼池的湖早已gān涸,露出的湖chuáng被化雪润湿后看起来更像一块黑糊沼泽。临湖的沿廊白玉石栏已腐缺,曾用于避暑的藤蔓早已消亡,只余秃秃的廊顶。
这里实在太令人压抑,安晟yù逃离这里,偏偏藏于袖中的竹蜻蜓忽然掉落在地。安晟定定的望着跌落在地的竹蜻蜓,许久后才弯身拾起。他缓缓直起身子,目光落处是十七年前那个年轻的王爷搂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坐在软塌上的地方,年轻的王爷对着女子的腹中胎儿许下了一世荣华,举世无双。
安晟呼吸沉重,眼神闪躲。他正转身要走,面前不远处的一间破烂不堪的轩阁出现在了眼前。那年骤雨过后的夏夜清凉而舒畅,就在这间曾经复华而今已落败的阁居里,那孩子的第一声啼哭终是响在了那年那个并不寂静的夜里。
安晟心跳得很快,飞也似的逃离了这座曾经静好而又美丽的园林。
凝微园。
安晟蹒跚急行,看起来更像是战场上的逃兵,慌不择路。不知行至了何处安晟停了下来,这才感觉到右手的手掌扎得生疼,缓缓摊开手掌是一手细碎锐利的竹片。安晟呆呆看着那支被他无意识里握碎的竹蜻蜓,眼神空dòng着的再次攥紧手中的碎竹,任由竹片扎进手心里染出朵朵殷红浑不自知。
从地牢里出来的牟直有些讶异又有些好笑的看着略显láng狈的安晟,示意的gān咳了几声微微躬身作揖行了个礼。安晟这才回过了神,他竟不知不觉来到王府最西边的密林丛中的地牢前。
“王爷这么晚了还来探牢?”
安晟恢复了往日的神态负手而立,可说出来的话却流泻着难以把持的微颤:“这么晚你怎么在这里……”话未说完牟直就打断了安晟的话:“王爷你忘了我是牢头了吗?自然是来巡察狱卒牢房的。”安晟像是吞咽鱼刺般嗯了一声,又道:“安子懿他……”
牟直倒像早料到了安晟有朝一日会来询问安子懿一般说道:“挺乖的。”安晟挑眉瞪眼,乖?可接下来牟直的话却充满寒意的刺进了安晟的身体里:“上次发着高烧来受刑险些撑不住也未见他说什么。”
安晟奇怪道:“什么高烧?”
牟直不以为然,两手jiāo胸随意道:“入冬后王妃总是罚了他跪在满是浮冰的鱼池里,高烧不退,随后王爷又以他懈怠守夜而罚了他五十鞭吧?”
安晟怔愣,这事离得不远,他还有印象。他晚上总是难寐,起夜就看见那个少年头靠着廊柱坐在廊沿上闭目好似睡着了。往时不是没见过他倚靠着廊柱小憩,可是少有见他如此明目张胆的睡着了,他已站在面前了那少年居然还没有反应,真是睡得一点警惕xing都没有。他本就因难以入眠而烦躁,看到少年如此无名怒气一下就上来了,从不问缘由的直接罚了他五十鞭。
看安晟变换的脸色牟直笑道:“还是我好心弄了药给他,否则也不知道会怎样。不晓得王爷还想知道那些?其实也不需要知道太细,他每次来大抵都是那个样子。”即便大部分接触只是一个来受刑一个执刑,但那孩子总是被双重责罚他是知道的。牟直指着地牢一旁非常近的一口井说道:“每次行完刑他就在这冲洗一身的血污,四季如是。”这井本是方便提水泼醒地牢那些被关着的从各国俘虏来的将士,不想倒还方便了安子懿。安子懿只要能站起来还有气力,就一定会来到井边打水冲洗一番,仿佛这样就能将满身令人厌恶的泥沼冲走一般,一桶接一桶的淋下直到伤口泛白。
安晟觉得头又疼了起来可渐渐又被胸腔升起的疼痛所淹没,他不敢再去听,勉qiáng稳住了身子稳住了离开的步伐。牟直冷眼看着冲跌入昏黑林间小路上的安晟,扯了下嘴角踢了踢脚下的碎石。
安晟抚着疼痛的胸口,他的责罚从来不会过问是否受得住更不会问他受过什么委屈!安子懿在他跟前永远是低眉敛目,他也少有注意安子懿面上的qíng绪,或许也根本没什么表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