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他脸色青白,果真是染疾在身的样子。柳铭也有些说不出话来。但一想到他这场病的由来,哼了一声道:“王爷既是病了,就不要费这许多心思cao劳,这些寻杂事务,就jiāo由别人代劳,王爷且安心养病吧。”
“职责所在,”容瑄并不理会他话中有话,只是一字字慢慢道。“不敢疏忽。”;
容瑄从锻城回来就一直称病没有上朝。朝中有不少古板严谨的官员对此颇有微词,认为是其恃功居傲,分明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也有不少人再三暗示皇帝该收束收束几位亲王的权势了。这些事他隐约是知道的,但眼下柳铭除去口头上讨些便宜之外做不了什么,容瑄也没心思去同他计较。
座上皇帝微微一侧身。原本显出些不痛快的神气来,眉间积着怒气似要发作。然而想了一想却微笑开口。
“皇叔。”小皇帝唤了一声,话却是对着柳铭说的。“太傅说的也有道理,那些事都是极耗jīng神的。皇叔总这样cao劳,病怎么会好?”
容瑄怔了怔,想到早晚会有今日这样的qíng景,却几乎没有想过是皇帝说出这样的话,抬眼去看。皇帝本来是一直瞧着他的,却在他看过来的时候转过眼去,投向一旁的太傅。
柳太傅为人虽木讷,眼神却还好。被小皇帝默许的看一眼,随即领悟:“王爷这一病,朝中的事务却耽搁不得,王爷不如将手头上的事qíng都放一放。jiāo给gān练的人去做……”
“皇上。”容瑄低声打断他,慢慢问。“皇上是这个意思?”
他问得平淡冷静。小皇帝却有些不自在,坐直身子咳了一声。这才道:“那就依太傅说的吧。后步安心养病。”说到后来,语气倒渐渐有些难言的温柔。
容瑄轻轻应了一声是,再无二话。
本来哑雀无声的众人见皇帝开口,这才纷纷表态。其中有后悔方才没有料中皇上心思的,更是竭力的表现。
说到容瑄手里的事务,不外乎中洲东北一带的兵权。京中过半的禁卫军。至于在地方京中的声望,却是接替不了的东西,但就这两样,无论落到谁的手里,都是不得了的权势。双方先还碍着王爷的qíng面,尚且收敛。但说到接手的人选,却再顾不得许多。渐渐起了争执。
文官一派不满武将向来恃着军功,行举放肆,不把进学为官之人放在眼里。武官又看不惯文官那些假斯文的作派,一个个都是纸上功夫,真要打起战来,他们知道个屁。再说军中本来就安置了文职作为督军,向来如何在双方之间调停安抚,一向都是个棘手的问题。真要派个文官统领三军,先不要说将士不服,能不能胜任还难说。但从武将中选拨,若不是王爷部属,就是同王爷有私,又那里肯从。
底下众臣议论纷纷,皇帝在上首微微倾着头,一付专心倾听的样子。容瑄低下头去,他就不时的偷偷瞄上一瞄。但容瑄再不抬头看他,小皇帝心不在焉的拈着茶杯,拿指甲开始无意识的轻轻搔刮着桌面。
小阮站在皇帝身后看见,知道这是皇帝真正不耐烦起来的前兆。内臣不好开口相劝,拿眼把下面众臣扫了个遍。
“臣倒有个人选。”谢匡站起来道。“尚都护府典军杨善之,可以暂当此任。”
杨善之是广南人氏,出自于诗书士子之乡的江南一带。但杨善之是武举出身,先皇十九年的进士。这人xingqíng沉稳。在朝中从不结jiāo党羽,一直也不受重用,但这人运气似乎特别好,几次有机会领兵,立下不大不小的军功,做事也稳重公道。风评声望都不差。只是朝中无人,他又不去钻营,一直不受提拨。和他同期的如今做到三品的都有,他还只是个从五品。
他同那一边都挂不上钩。自然也没有人想到的抬举他。此时谢匡把他提出来,众人各自盘算起来。
这人的品阶是有些低下。不过——柳铭看了肃亲王一眼,难怪之前答应得如此gān脆,如是众人商议不出一个结果,那东北大军的兵符也难于从容瑄手上接过来。有杨善之这人,总好过兵权仍握在亲王手上。
杨善之这人同那一派都没有过多关联,推举了他,也谈不上是那边掌权,大可以事后拉拢。思量一番,在场众臣大多认同了此人。
“不行。”容瑄先前一言不发,此时却陡然开口。“臣此前也曾打探过此人的底细,看似不偏不颇,实则看不出虚实。他立下的那几次军功,其中机缘实在巧合。若无人背后相助,决不会如此顺利,臣查不出他背后的底细,难保不是他身后之人权势遮天,才能瞒得这样滴水不漏。臣不能把十万大军,jiāo到这样的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