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伯,你不用拿他当少爷。”容瑄从厨房里出来,对阮伯淡淡一笑。他不理会容卓,同阮老伯说话却一直都客客气气。
阮伯见到他,恭恭敬敬的一弯腰,没等他开口,容瑄苦笑起来:“阮伯叫我容九就好。”
“你也叫我的名字,嗯,你叫我容卓吧。”容卓慌忙道。从前三呼万岁听得多了,阮老伯对他少爷长少爷短的说话,他坦然受之。
容瑄这么一说,他连忙接口,一时没细想,仍旧用了本名。
容瑄眼角余光稍稍看看他,并不言语。若不是阮伯从前就知道两人姓卓,他也不必仍旧姓容。好在乡野糙民,不要说知道天子名讳,就连容这个姓氏,也没让阮伯把他两人同天家联系起来。
“那怎么行?”阮伯只是吃惊,搓着手喃喃的道。
“怎么不行。”容瑄不想多说,坚持着就这么定了,向放在井边的水桶看了一眼。容卓机灵,马上讨好地跑过去打水。
当天留下阮伯吃晚饭。家里没有旁人,只有阮伯同容瑄一道动手。煮一锅米饭,简单的两道菜,都是地里现成种的。容卓围在旁边团团转,眼巴巴看着cha不上手,只能暗暗用心把种种做法仔细记下。
席间说起各地风qíng,容瑄阅历见识皆多,皆是娓娓道来,阮伯见他毫无架势,心下越发生出敬畏。容卓和小阮相差无几的年纪。令他在感激之余,另有一层亲近之感。阮伯不由得慢慢放开拘束,话也渐渐多起来,
待容卓觉查不对的时候,阮伯已经把此地jiāo通要道,是那府那县,甚至本县的县官是谁都说了。
容卓放着皇上不做,能够从宫中金蝉脱壳躲到此处。容瑄问清此地县令之类,他倒不是十分担忧。但容瑄做出这样的举动来,令他心里有些不安之余,更是有些酸楚发苦。
他自知理亏,当下捺着xing子默默忍受,埋着头吃饭。
阮伯说得兴起,取出自带的酒壶。刚要喝,又停下手。先递给容瑄道:“这时本村自酿的士酒,这天气yīn冷,要是不嫌弃,喝一口去去寒也好……”
“不行!”容卓一把抢过来。觉得自己口气过于严厉了,向阮伯道:“阮伯,我哥哥不能喝酒。”
阮伯一怔,容瑄抿着嘴不说话。
“你不能喝酒。”容卓又转向容瑄,正色道:
容瑄拿话岔开。阮伯记起他是在此养病,这般劝酒确实不妥,有些尴尬,也不再提。
容卓讪讪的坐在一旁,抱着酒壶一直不放手。等一顿饭吃完,阮伯告辞回去。他也忘记要还回去。
容瑄送走阮伯,径自回房。半眼也不多瞧他。
容卓把桌子收拾gān净,翻出今天托阮伯买回来的蜡烛点上,屋里顿时明亮不少。
见阮伯的洒壶放在桌上,拨开盖子慢慢喝下一口。
果然是乡下劣酒,苦辣呛人。
两三日工夫,每顿饭渐渐不再是清得能当镜子照的白粥,容卓也能做上一两道菜。端到容瑄面前的神qíng一日比一日的平静。
打扫院子,洗两人的换洗衣服。劈柴做饭热水。容卓越来越从容地默默做着这些事,并无一丝抱怨。
市井小民的生活,对皇帝来说,虽然初时束手无策。但容卓胜在xingqíng执拗。凡事不肯轻易退让。诈死避世的决心都下得,在俗世里这么一点点历难,若是能叫皇帝心生惧意,就此却步,那就是连容卓也要从骨子里瞧不起自己的。
容瑄发觉自己似乎有些失算。
这样平淡又琐屑的生活,本以为容卓能过多久?三天两天,或者一月两月,总有过得厌倦乏味,怀念起从前一呼百诺的日子。但依目前的qíng形看来,这个腻味的时间有可能不是一月两月,一年两年也不一定。三天两天之内指望能够让皇帝回心转意,不谛于痴人说梦。
可容瑄别说是一月两月,他觉得就是一天两天也不能等。
前一天洗沐,他突然发现从前平坦坚实的腹部变得柔软,有微微的就是留意也不怎么明显的隆起。但就是再不明显,它都会一天天的变得明显起来,直到再也藏不住。
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是一回事,眼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天天变形是另一回事。容卓跟阮伯说自己养病,可到时候再也掩藏不住怎么办?难道说是胀气?
他现在的心思,当真是yù哭无泪,求告无门。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藏起来,谁也不想见,也不想让人看见自己。